彼此的抵达——《北上》读后

ThomasVan

　　徐则臣和京杭大运河算是摽上了。大运河于徐则臣，有如商州于贾平凹，高密于莫言，艾顿荒原于哈代。

　　2017年11月写作《北上》期间，徐则臣接受采访时表示：“运河我之前写过很多次，不仅是长篇小说里，短篇里也写过，《水边书》里写过，《夜火车》里也写过，《耶路撒冷》里也涉及过。但是在那些小说里，运河只是一个背景，重点放在了人的身上。这次是我比较系统全面地对运河做一次梳理，把我这么多年对运河的感性、理性的认识，包括虚构和演绎做一次彻底的书写。这次的运河肯定跟别的运河不一样，以往的运河只是片段，现在我尽量从时间、空间相对全面的角度呈现、把握运河。空间上会涉及从南到北，时间上的‘绝对时间’是从20世纪初到最近一百年左右，‘相对时间’会有两千年。我在写作过程中会穿插更早的历史，比如吴王夫差、比如邗沟等等。”《北上》2018年8月脱稿，当年12月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推出，2019年8月获得第十届茅盾文学奖。

　　这是一部兼具轻松阅读与历史厚重的小说，获得茅盾文学奖当之无愧。笔者主要从情节、结构及编辑方面谈些感受。

　　就故事情节而言，《北上》巧合成分过多，但由于作者用情很深，倒并不显得生硬。此书通过跨越100年的代际传递，将100年前同一条船上各位乘客的后代（已繁衍到第四代），通过运河这条媒介，生生捏合到一块儿，其中的因缘际会，虽各有来源，但毕竟太过巧合，已超过了“无巧不成书”的范围。可整体读下来，这种高度巧合并未让我“出戏”，而是一直随着人物的命运起伏和运河的沧桑变迁而感慨系之。思来想去，徐则臣对大运河用情很深，无论是故事安排还是人物描写，都紧紧围绕着大运河——这条人文意义上的“母亲河”展开，笔端常带感情，带给读者的感性张力大大超过了理性批判，进而忽视了过于巧合的情节安排。我刚读完此书即在微信朋友圈里感叹：“41岁的徐则臣，以大运河为画布，经纬出四代人的运河人生，巧合很多，但不显牵强，深情之故也。”

　　再说说结构。本书没有一以贯之的情节主线，甚至没有贯穿全书的主人公，而是采用了板块式编排，最后由读者自行拼出一个跨越百年的运河传奇。小波罗乘船北上是一块，马福德中国经历是一块，第四代传人也是各走各的路，只是因大运河找到共同点而交集到一起。这种结构与中国传统小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平行叙述方式有相似之处，是解决时空交错问题的一个好办法，关键是如何把各自独立的板块有机地串到一起。徐则臣找到了这条绳，即大运河，还有运河上的船。是大运河、大运河的水、大运河上的船，将不同国籍、不同年代的人物串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代际传递的链条，所有的悲欢离合，就在河里流淌，在船上随着水波荡漾。这是这条流淌不息的运河，让那张旧船票跨越时空，在一代又一代人温暖的手中传递，相继登上了命运相依的客船。

　　最后对编辑提一点建议。徐则臣基于对大运河的深入考察，对运河历史、沿河城市、郞静山故居等多有描述，使小说更具真实感。《北上》是一部地理、历史背景深厚的小说，目前的版本编辑过于简单，可以借鉴香港明河社金庸全集的编辑方式，在书前增加彩图，比如大运河历史地图、沿河重要城市历史、义和团、八国联军、马可波罗游记、罗盘、意大利维罗纳、运河渔船、鸬鹚等图片，给人历史与现实的真实感，提高书的文化含量。

　　最近连续看了《北上》《牵风记》两部获茅奖作品，虽有瑕疵，总体感觉都值得一看。中国当代文学在并不叫好的情况下，一直在执著地探索前行，这是很可欣慰的事。

　　总字数：1213
　　作者：王云峰
　　链接：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04596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