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南之徒》 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丑土妹

　　马伯庸的《食南之徒》已经看完两天，一直想上个书评，因为这本书真的很精彩，会有剧透，介意慎点。

　　故事的背景是在汉朝汉景帝时期，那时的广州还叫南越国，国主叫赵佗，秦末汉初的时候，到广州自立为王，这个赵佗很长寿，活到103岁才死，南越国一半人是当时秦朝士兵的子孙后代，一半是当地土著。适逢赵佗去世三年，新王赵宵也就是赵佗的孙子继位。

　　汉景帝派王恢带一队人去南越国边境守护，我们的主角正是王恢的一个部下，四十多岁的胖子唐蒙，在一个小县城做县官。军队停下烧火做饭，别人都是煮粥熬菜，他带领手下捉野味烤肉吃，而且他这还不是普通的烤肉，从炉子到炭火都是精挑细选，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美食家，会吃又爱吃。合着别人都是来打仗的，他好像来度假的。好巧不巧，一个南越国士兵看他这里没有炊烟，以为没人把守，正巧跟唐蒙撞上，慌乱间，两人只好空手肉搏，后来被别人制止。审问才知道也算是误会，这个士兵50多岁，名叫黄同，打斗时不下心被炭渣烧了脸，留了一个可怕的疤。他自称是刚从边境回来，没有要袭击人，但是唐蒙摸到他身上有仙草膏，继而推断出他去的地方是闽越国，如今三国关系紧张，他一个南越国的人去闽越国，绝对是有外交任务啊。

　　把这个消息上报给皇帝，不久就派了一个年轻的官员来出使南越国，这位年轻人相貌堂堂，能文能武，名叫庄助，正是二十几岁大好年华，想要建功立业。他点名要唐蒙跟着，王恢有点担忧唐蒙是个贪吃懒惰的人，难堪大任。庄助来之前是查过他的，一般来说县官只能做三年，要麽升迁要么贬职，偏偏唐蒙能做五年依然稳若泰山，说明什么？说明这位大神是个控分大王啊！这可不是个简单的吃货，更何况就因为吃的就能识破别人的真相，而且他还有个绝活，可以绘制地图，只要走过的路，随手一画就是地图，在古代，这可不是一般人有的技能，所以庄助威逼利诱不成，强行给他封个副使的头衔，不去就是抗旨，就是砍头，逼的唐蒙只好一同前往。

　　黄同陪他们二人一起回南越。摸鱼的人，被逼着做业绩，唐蒙很不开心，但是想想南越国有很多美食，也就认了。画个地图嘛，也不难，顺便吃一路美食，也挺好。想法很简单，可是偏偏不随人愿，第一天偶遇小酱仔甘蔗开始，唐蒙混吃等死的摸鱼生活就一去不复返了。甘蔗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她的母亲甘叶是赵佗的厨娘。三年前被定罪谋害赵佗，后来认罪投江，她的父亲卓长生从她出生就没见过，所以她就变成了一个孤女，幸而她母亲的朋友梅姨看她可怜，介绍她去码头卖酱，也被人叫酱仔，勉强能糊口。故事的起因是一瓶蜀枸酱，唐蒙想吃鱼，黄同作为本地人同时也是个吃货，为尽地主之谊，介绍他买酱配着吃。结果尝了一口，甘蔗听说他是北人（南越国以外的人称为北人），就充满敌意，不愿卖酱，拉扯中，唐蒙掉到了河里，毕竟他是汉朝副使，哪怕是不小心掉河里，也勉不了有人被责罚，所以甘蔗被打了一顿鞭子。不过唐蒙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几天以后了，因为他从河里被救出来已经晕了。

　　南越国有两个丞相，一位代表秦人的利益，名叫吕嘉，另一位代表土著人的利益，名为橙宇。两个老头都是陪伴过赵佗的，赵佗死后继续辅助赵宵。但如今他们之间为了利益，彼此明争暗斗，赵宵没有主见，每天面对这种局面选择装傻充愣，他不是个有野心的君主，庄助来的目的就是要他一个明确的态度。祭奠赵佗是一个见到赵宵的契机，吕嘉跟庄助提前计划，如愿见到了赵宵，甘蔗因为意外躲在石碑后面，可是当她听到别人说她阿母杀人，她忍不住现身争执，一介草民有辱圣驾，左右相都打算处死她，唐蒙赶紧求情，他看出赵宵有失眠的困扰，趁机说甘蔗会煮治疗失眠的粥，救下甘蔗一命。

　　甘蔗本来因为挨鞭子记恨唐蒙，她也可怜，挨了打，卖酱的篮子也都打翻了，受伤又挨饿几天，所以唐蒙看到她有点愧疚，给了她一些钱，又救下她一命。她恳求唐蒙帮她查清她阿母没有杀人的真相，作为报答会把蜀枸酱的秘密告诉他，唐蒙犹豫了一下说要考虑考虑，毕竟有关南越国君主死亡大案，人家都板上钉钉三年了，他一个小副使，有什么权利去查呢？回去以后，他跟领导庄助说了此事，没想到庄助说这样的小事就答应了吧，别嫌事小。唐蒙苦笑回答，我是嫌它不够小。

　　吕嘉跟庄助协议扳倒橙宇一派，会修改通商令，也会协助国主臣服汉朝，不起征战。通商令是16年前，赵佗突然颁布的一项法令，不许北人在境内交易，所以货物不通过汉朝可自行交易，说白了突然闭关锁国，不与大汉通商，汉朝也不想起纷争，因为五岭地势险要，打也不占便宜，把实惠让出去，得个归顺的虚名，各自安好便是晴天。这其实有点类似台湾与大陆的关系，赵佗颁布这个法令之前发生过一件事。16年前，他突然命令手下悄悄的去山东买几棵枣树，这个手下的父亲是赵佗的老兵也是同乡，听说儿子要去山东办差，死活要跟着一起，回家看看。也就偷偷跟着一起出发了，结果后来被汉朝的官员知道这件事，上报朝廷，皇恩浩荡不仅没有抓人，还派人特地护送枣树，老人家一看这，特别感动，90多岁了，如今返回故乡，也可能是没有遗憾，突然溘然长逝了。赵佗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就颁布了这个法令，很多人不明白，明明是皇恩浩荡，为什么赵佗会颁布这样一个法令。

　　唐蒙去到赵佗生前住的小院以后，明白这个法令的意义，赵佗也思乡，想回山东，但是他在广州是君主，回山东是什么？可是他的老兄弟都可以回乡，而且叶落归根，死在了家乡，他自己却不能回去，因为自立为王就意味着这里就是他的一切，回去代表他名不正言不顺，称王还是称臣，区别就在这里。朝廷宽宏大量，就是告诉他回来称臣，可是他想做君王，就不能接受这样的示好。甘蔗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卓长生就是这一年被迫离开南越国，与甘蔗母亲分开的。一项法令，从此再不曾见过一面，这又是另外的故事，后面再提。只说三年前，这位赵佗，已经过了百岁，他更加思念家乡，这个小院种几棵枣树，虽然枣树长的并不好，他的房间也完全按照山东老家的布局，看起来就是普通北方农家小院，皇宫不住，偏要住小院，说明这位老人家非常孤独，非常想要回家。所以他动了修改法令的念头，跟两位丞相提出这件事，法令修改，两位丞相的利益都会受损，所以就有了赵佗看似意外的死亡，因为赵佗的死，他身边的两位照顾他的人也必须死，一个是甘叶，她是厨娘，一个是护卫，任某（我记不住名字了）。任某也不简单，赵佗的成功，一半以上也是因为任家的支持。而且当年论实力，任家称王也是有可能的，但后来赵佗许诺任家富贵荣华，也就谈妥了。

　　唐蒙心细如尘，查出了真相，但接近真相的时候被橙水，也就是橙宇的手下陷害抓捕，投入大牢，吕嘉劝庄助放弃唐蒙，随他生死，庄助没有办法，答应了。但心理上，还是觉得对不住，私下托黄同去救唐蒙，黄同派了甘蔗去大牢，这个大牢很巧跟甘蔗家连着，甘蔗家就是一棵巨大的榕树，大牢底部就是树根，所以可以通到甘蔗家。甘蔗让唐蒙逃走，自己留了下来。唐蒙逃出去以后，黄同接应他，准备送他出境，结果他不走，他选择留下来，因为他答应过甘蔗帮她阿母查出真相。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善良勇敢，让他想起自己曾经极度悲伤的一段往事。

　　唐蒙的家里也很殷实，父亲从小培养他读书，希望他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走仕途之路，可是他从小爱专研美食，能在厨房里待一天不出来，他不想走仕途，就想做个厨子，父亲当然不同意。他十六岁那年，恰逢大旱，有两个灾民，也就十几岁的孩子姐弟两个，路过他家门口，讨一口饭吃，他去厨房给姐弟家做了一碗咸豆粥，姐弟俩好像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感觉非常开心，脸上的表情让唐蒙特有成就感。吃完，姐弟俩就离开了，唐蒙跟父亲说了这件事，父亲不仅指责唐蒙多管闲事还怕姐弟家带灾民回来闹事，就联系平时跟自己交好的两大家族，想借人戒备难民，结果两大家族趁机偷袭唐家，除了唐蒙在厨房躲过一劫，全家被抢光杀净，两姐弟得到消息，本来想提前报信，却晚了一步。但是姐弟俩救了奄奄一息的唐蒙，把最后的存粮给了唐蒙，可能因为唐蒙比较胖，所以最后姐弟俩饿死，唐蒙几天后被人救起。去府衙告状，唐蒙爱吃炒米，特地让母亲平日在家备了籼米，这种米是旱稻，有钱人家一般不吃，也就他家有，两大家族抢了他家粮仓，籼米就是证据。可是最后府衙的大人不肯得罪两大家族，就拿一些壮丁做替死鬼，结了案，还劝唐蒙要以大局为重。这件事，让唐蒙对官场失望至极，做个县官，一是为了父亲的愿，二是有点官身也能自保，但不肯再升职，所以保住业绩，稳坐了五年县官。

　　甘蔗很像曾经的姐弟俩，所以让唐蒙有种想要弥补的情绪。爱，有时候不一定是指爱情，可以是对美食的爱，也可以是一种友情，一种承诺，一种救赎。唐蒙不想甘蔗失望，所以答应她帮忙到底，就一定帮忙到底，哪怕自己刚从大牢里逃出来，哪怕已经被做弃子，哪怕得了疟疾，九死一生。现在他快查到真相了，就不会放弃。

　　一切证据都指向橙宇，最后唐蒙凭借一碗粥，一步步还原赵佗死亡的真相，只是他漏算了吕嘉。扳倒橙宇以后，赵宵把自己的儿子送去北方做质子，吕嘉也没有兑现改法令的事儿，对于他的出尔反尔，庄助也没有办法。他们任务完成了，只能返京。唐蒙想带上甘蔗，可是吕嘉安排甘蔗接替她母亲做了厨娘，于是甘蔗留下了。唐蒙答应甘蔗帮她找到亲生父亲，他回京面圣以后就恳求皇上派他去蜀地以勘察美食的明目查勘地形，以便以后攻打南越国可以另辟新路。皇上一听很高兴，虽然纳闷庄助明明说了这人不喜欢办差事，可这自己还要求办差呢？

　　唐蒙去蜀地半年都没有找到蜀枸酱，直到半年后，在一家渔船上吃到一个熟悉的味道，才查出来甘蔗的生父卓长生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发明了独特的方式做这种酱，每次只有三瓶，换地方，换任何一种原料都不行，这酱他做了16年，他没有婚娶，一直找机会想回南越国，可是最终没能成功，于是就用这种方法守护妻女十六年，以前蜀枸酱是给甘蔗母亲的，后来给甘蔗。他收了两个徒弟，在得知甘蔗母亲死后一个月，卓长生也自杀追随爱妻。唐蒙在卓长生的坟前装了一罐土，打算送给甘蔗，告诉她，她的父亲一直爱着她。到了南越国，见到梅姨才知道，甘蔗半年前已经坠崖身亡。甘蔗恐高，不会无缘无故去爬山崖，所以这看似意外，其实是吕嘉的毒手。唐蒙一下子悲愤交加，他要给甘蔗报仇，既然所有人都要他以大局为重，他就以大局回报甘蔗。

　　他回去用了二十三年的时间，做了一件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的事—修一条河道，从蜀地到南越国。二十三年后，完工。他只有一个心愿，跟着大军一起登陆南越国，亲眼看到吕嘉被抓。至此，心愿已了的他告老还乡。故事在这里，结束。

　　这本书里有爱情，比如甘叶和卓长生，十六年的分离，不能挡住两人的情谊。这本书里更有比爱情高贵的东西，比如唐蒙对甘蔗的承诺，一个喜欢摆烂摸鱼的人，能够二十三年做一个打工人，只为一个承诺。唐蒙说，人心难测，可是食物不会骗人，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作为一个不辜负美食的人，他也没有辜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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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用心若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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