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武者》：武的尽头是隐

杨超越

　　如果说雪崩中没有一篇雪花是无辜的，那么风雨前是否会有真正的平静呢？《山雨欲来》全书勾勒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奥匈帝国的最后时光。这段时光看起来是平静的甚至是惬意的。所谓的苦恼也不过是个人情感的羁绊，似乎愈加临近的混乱、撕裂的未来始终不曾打扰到这里一般。是什么样的原因使作者，一个明明经历过动荡带来切肤之痛的人，在回忆往昔提笔写下文字时竟然能保留着如此雅兴，去描摹个人情感。然而实际上，或许这种对个体情感的刻画，方是真正经历了巨大变动的人最终得慰藉。毕竟当一切都消散了，唯有没有结局的感情连同毫无音讯的昔日恋人，能让人对这惨淡的世界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山雨欲来》的主角，一对看起来迥异最终不过是殊途同归的堂兄弟。他们的背后或许正是奥匈帝国的缩影。仅仅拥有贵族身份但是并无资产的拉斯洛，在家族聚会、社交场合中屡屡被轻视，甚至连家组中的仆人都对其毫无畏惧感。另一方面，这个贵族身份却又在某些看起来小时候我就幻想过，一个市井中不起眼的人，却是绝顶高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诸事皆定，然后就尘归尘土归土。这样的故事太短，难以写成长篇，最多只能做故事的花边，就像绿竹翁、扫地僧，这么写又难免有点机械降神。武林外传可说是此类巅峰，传说半真半假，盗圣会写缉盗指南，关中大侠不会武功。这些故事很有魅力。

　　《隐武者》的故事很简单，清朝末年，一个富家少爷结识了平民少年，而后一生被改变。这个故事发生了两遍，一次是良玉和子云，一次是元雨和小一。年轻人相交一片赤忱，危难之际两肋插刀。良玉杀人逃命从无数小桥下穿过，那一晚的夜色，和小一风尘仆仆赶回刘安救元雨一样。“小一周身都被月光染蓝了，扑面一股夜行者的气，冷冽得呛鼻子。”这几段是非常武侠气的，从刺客列传一直言传至今的侠气。

　　故事里的人物，有着那个时期的特殊味道，平凡又努力，动不动说出点金句，又带着一点对未来局势的懵懂，他们似乎已经知晓了命运的无常，故而又十分洒脱。时代壳子学了十足，刘老爷吃鸭蹼、何道根种石榴树，反复出现的老鹰茶和锅盔，有代入感，但不太够。糅杂在一块还可以，单拎出来没什么趣味。很喜欢春红，一个莽撞勇敢的小丫头。

　　至于清末这个大背景，只是浅浅晕了一个底色，终究是没力气写了。

　　最后一卷，小一的身世这部分，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作者常用的一个手法：剧情发展到高潮，后面的部分截断不写，转换另一个角色的视角，通过别人的话中交代。但是到了第六卷结尾，其实故事大体已经完成，转无可转，只好加了这么一笔风流债，给小一一个大彻大悟的机会。俗气又生硬。最终的命运，不是他自己选择的，是被迫的，只能放弃原来的生活。看着憋屈。

　　最后，要问这本书值不值得一读，我觉得值。有侠气，有老舍笔下命不由人的凄惨，有古龙的语出惊人，如果你喜欢这种感觉的话，可以一读。气韵是有，但细节又稍欠火候，趣味性不是很强。我对小说的评价只讲三条，好看、好看、还是好看，这本书总体7.0，达不到我的四星标准，只能委屈三颗星了。

　　下面是和书无关的一点点感想。

　　我对作者另一部书《春山》是很有偏见的，满篇的胡话。这本书打破了我对作者原有印象，流畅好看，腔调还是在，但用在对的地方了。

　　《隐武者》是一本很有仪式感的书，书名就很拿腔拿调，既是武者，又强调隐，隐和强调，带着浓烈的矛盾。这个题材写起来不容易，作者格调也定得很高，太要面子，就很难写出那种洒脱。

　　很久没有看武侠了，总高喊着武侠已死。回过头看到作者这么认真写这样一本书，又有些感动。就是处于这种，好看又难看的感觉里。

　　感谢鉴书团的活动，值得一读。

　　字数：916，转自：弹性体，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47386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