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缘》：人生长恨水长东

牛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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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在躺椅中，门外正有清风徐来，于是便得了一点清凉意。有暇时，我便想着再写一写《半生缘》。


　　《半生缘》中，除却世均与曼桢在久别后有一场重逢外，张豫瑾与曼桢也有过一场重逢。


　　在这两人的最初，张豫瑾还是个青涩少年，与曼璐谈着恋爱，而曼桢还是个小姑娘，抢着给瑾哥哥盛饭，知道他不吃辣，还搞恶作剧，在给他盛的饭中加辣。


　　长大后，张豫瑾向曼桢移情，爱上了她，可她心里只有世均。


　　他们久别重逢时，已经是人事全非，曼桢历经沧桑，经历了失恋、被强暴、被囚禁，怀孕生子、出逃，她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女孩了。


　　他们的重逢是这样的一个情形。


　　桌上有几本书，全打湿了。豫瑾笑道：“你这窗子还是不能开。”他拿起一本书，掏出手帕把书面的水渍擦干了。曼桢道：“随它去吧……”


　　但是豫瑾仍旧是很珍惜地把那些书一本本都擦干了，因为他想起从前住在曼桢家里的时候，晚上被隔壁的无线电吵得睡不着觉，她怎样借书给他看。那时候要不是因为沈世均，他们现在的情形也许很两样吧?


　　从这段可以看出，张豫瑾不是不遗憾的。他爱着曼桢，却又只能跟另一个人结婚，也不知他这些年心里有多苦?但也只能忍住吧！克服这无爱的痛苦。


　　作家张怡微曾经说：“我们要如何度过爱的痛苦？靠硬撑。我们要如何克服无爱的痛苦？也靠硬撑。分开的痛苦，要靠硬撑，其实在一起，有时也是撑过去的。”


　　曼桢承受着失爱的痛苦，她觉得“那痛苦似乎是她身体里面唯一有生命力的东西，永远是新鲜强烈的……”我们都曾为爱受过苦吧！爱一个人，就是一种自讨苦吃。


　　曾认识的一个女同桌，暗恋上了一个男生，那男生谈过几次恋爱，跟前任分手后又要人给他介绍对象。女同桌知道后，觉得他太花心了，她为此感到苦恼。其实他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呢？然而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你就是要受这种没必要的苦楚。香港才女李碧华有言：“情之一物，熏神染骨，误尽苍生。”


　　亲情也是一样的，有时候人会被亲情所误。曼桢嫁给强奸犯祝鸿才就是为亲情所误。她是为了儿子才嫁过去的，她为了亲情牺牲了自我。她觉得“她自己是无足重轻的，随便怎样处置她自己好像都没有多大关系。譬如她已经死了。”


　　曼桢竟然这样想，她对自己太残忍了。当然，命运对她更残忍。


　　我妈妈常常说她是为了我才没有跟我爸离婚的，她怕我爸给我娶继母。我知道我妈说的是真的。很多母亲都为了孩子继续自己那名存实亡的婚姻，忍受着讨厌的伴侣，然后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凑合着过吧！


　　再说张豫瑾，八一三抗战时期，他多次写信给曼桢，都无法投递退了回来。因为曼桢已经搬到了祝家。


　　想来豫瑾的心里是很遗憾的，但有遗憾也好，他得不到曼桢，曼桢就永远是他回忆里的白月光。得到了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像华筝不能嫁给郭靖，她一辈子想着靖哥哥如何如何好，而黄蓉嫁了郭靖，后来倒生出了许许多多的不好。


　　尼采在《人性，太人性的》中说：“如果我们太亲近地同一个人生活在一起，那就好像我们一再用手指直接触摸一幅精美的铜版画：终有一天我们手里就只剩下又脏又破的纸。”陈奕迅也唱过“漫长总会不满。”


　　人生长恨水长东。翠芝便是“美人长恨”。翠芝与世均大婚那一夜，闹哄哄中，翠芝穿一件大红丝绒窄袖旗袍，那样喜庆的颜色，可她心里没有一点喜悦。她嫁的人不是她心上的人。她心上的那个人在闹酒，那一夜，叔惠喝得最多。


　　亦舒也曾说：“爱的是一个人，结婚的又是另一个。”也许这是很常见的事。


　　大婚之夜，深宵红烛。翠芝想的却是叔惠今天醉得真厉害。她又挂念他酒醒的时候，不知道火车开到什么地方去了。但不管她怎样想，她和叔惠都有着遥远的距离，有缘无分，注定终生遗憾。


　　有缘无分也有它的好处。叔惠与翠芝彼此爱慕对方多年，能相爱已经足够幸运，而且叔惠与世均是知交，他与翠芝绝不能越轨背叛世均，于是他们永远是彼此魂牵梦萦的至爱。得不到的是最好的。


　　《半生缘》的结尾，叔惠与翠芝灯下相对，晚风吹着窗帘，两个人看着那幅窗帘若有所失，都有此生虚度之感。最后，他们两人都笑了。命运毕竟给了他们一点温柔，让他们还能有这样相对而笑的时候。


----转自子瑜  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27974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