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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提前事豪客憎猰貐
谈嗅蕊帝裔说兴亡
邢六笑道:“观此书法,笔锋偏柔,肥而无骨,只平平而已,哪个稀罕假冒?不过这首绝句倒很可玩味一番呢。”
华据德笑道:“老六,言语当心些,甭给此处招祸,这里是生意人家,可不比栖凤山可随心所欲。”
话音刚落,便听楼内有人朗声道:“善哉善哉,华公子可谓仁人也。久闻皇甫世家尽多佳子弟,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便见楼中转出一人,锦帽绸袍,衣饰甚是华丽,身高九尺,紫面虬髯,相貌甚是威猛。
华据德上前拱手,笑道:“兄台过奖了,不知尊姓大名?何以识得在下?”
那人亦一拱手,笑道:“洒家姓钱,名以德。公子大名天下知闻,洒家神交已久,今日得见,足慰平生渴思。”
华据德见他相貌粗豪,却言辞雅当,不禁着实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不敢当钱兄谬赞,观钱兄体魄魁伟,想必艺业甚精,亦武林中人?”
寇隆笑道:“给据德绍介一下,以德乃梅苑结拜弟兄,虽然貌似哥舒翰,却文心周纳,不亚于梅苑,且武功过人,曾与今科武状元赌赛骑射,大胜之。只是与梅苑一般,不肯着意功名,看来大宋德薄,难令高人效命阙下啊。”
华据德笑道:“李青莲诗云,‘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沙堡取紫袍’,钱兄不效之,不亦宜乎?”
众人大笑。钱以德笑道:“今日大哥不在,洒家代其招待华公子与寇尚书,莫嫌简慢。请!”将手一让,引众人进了“唐记”。
华据德看时,见楼内青砖铺地,粉垩涂壁,兰槅檀扇,雕梁画栋,极尽奢华气象,又不失清新之意,一桌一椅、一箸一盘、一草一葩,均搁置以道,绝不苟且。一干酒倌、跑堂均著装整洁,进退有度。
华据德暗暗点头,笑道:“观一叶可知泰山,此处雅意盖不亚于太学院,则梅苑兄可知矣。”
钱以德笑道:“华公子过奖了。猰貐!去酒库提两坛贡酒,送到二楼嗅蕊阁,洒家要与嘉客共谋一醉!”
门边一酒保躬身应了,便向堂后走去。
华据德笑道:“猰貐?是‘猰貐磨牙竞人肉’之猰貐么?贵号伙计却如何起如此恶名?”
钱以德盯了华据德一眼,笑道:“公子当真渊博。嘿嘿,此人罪孽深重,心思歹毒,侵人田土,害人手足,种种恶行不一而足,大哥遂以此名加之。”
华据德笑道:“既此人如此恶行,何不付有司发落?”
钱以德笑道:“大哥言道,此乃吾等私仇,不宜过付有司。现饶他不死,只命其在此执贱役之事,已算宽宏大量了。”
华据德点点头,边随之上楼,边四面打量,见楼上下约八九个雅间、屏阁,门上书之以“春花秋月”、“一晌贪欢”、“锁秋桐”、“蒿莱秦淮”、“落梅雪乱”、“春水东流”、“梦客居”等,均是南唐后主词中之句,心下微讶。
众人进了嗅蕊阁,谦让一番,都落了座。小石头与玲珑商量着要到市上逛逛,来问华据德,华据德又给了些银两,命二人去了。
一时,猰貐搬过酒来,开了泥封,给众人斟酒。华据德看时,见猰貐面庞圆肿,无须,额鬓刺字,似曾遭发配流放,身形短胖,斟酒甚是吃力笨拙,看其手时却肌肤细白,且有数处伤痕。华据德心念电转,却不动声色。
待斟到这边时,华据德又伸手将金锏取在手中,交与钱以德,笑道:“钱兄可识得此物么?”
钱以德接过看了看,笑道:“惭愧,洒家眼拙不识。然既为公子所珍藏,定为稀世神兵。”
华据德笑道:“非是甚么神兵,乃是当今八王赵德芳之王命金锏,此番授与在下,乃为一泼天大案。”
猰貐听闻此言,手中一颤,坛中泼出酒来,洒在桌上。
钱以德骂道:“你个蠢货拙物!连斟酒布菜亦难为之,尚腆颜尸位素飨!滚回焦原呆着去!”
猰貐放下酒坛,抱头鼠窜而去,随又听到楼中一干伙计对其踢打詈骂之声。
华据德叹道:“辱人如此,不亦过乎?”
钱以德笑道:“论此人之恶行,当投犲畀虎,如此待之已是宽厚太过了。来来来,吃酒吃酒,莫为此贼败了酒兴。”
酒过三巡,钱以德笑道:“方才公子说要办一桩泼天大案,不知是何等案情能惊动公子虎驾?”
华据德笑道:“言其为泼天大案一些儿不错。钱兄可知,当今圣上上月……”
寇隆皱眉道:“据德,言下当心,此事不足为外人道。”
华据德大笑道:“不妨!老西太多心了。俗言‘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吾今与钱兄一见如故,有相见恨晚之思,况吾观钱兄刚直豪爽,乃我辈中人,吾又敢相瞒何事?”便将事体大约一说。
钱以德叹道:“原来如此,真乃天大祸事,大宋之大不幸事。承公子如此瞧得上,肯将此事相告。想来以公子本领,此事当不值一哂,马到功成。洒家本应竭绵薄之力助之,奈俗事缠身,不得空暇……”
话音未落,便听阁外有人笑道:“以德当真小气!公子之事便是吾等之事,岂可如此见外?”
钱以德笑道:“是大哥回来了。”便起身开门。见从门外进来二人,为首一人四旬开外,丰神潇洒,面如冠玉,只是着实带些酒意;身后一人身量瘦长,戴浩然巾,黄面细目,髭髯垂胸,神情精悍,约三旬上下。
钱以德笑道:“华公子,此即为洒家结义兄长,姓李,名以直,号梅苑。大哥,这位便是下邽华公子。”
华据德尚未开口,李以直已是趋前执住华据德之手,欢然道:“何须二弟绍介?华公子风采绝世,便置于万人之中,亦可举目便识。吾闻公子之名久矣,只恨红尘诸事缠身,不得前往拜望,今日得见,足慰平生渴想!”
华据德笑道:“岂敢当李兄谬赏?惭愧,惭愧!吾处山野僻地,倒不知京师栽桐引凤,竟招来梅苑兄这等大雅之人,实当早来瞻仰、聆教才是。”
李以直笑道:“吾一贾人耳,喜附庸风雅,不意得雅苑诸君青目,实是受之有愧。咦?寇老西也在?伙计们,此处虽陋,又怎能容如此油嘴滑舌、满腔诡谲、心计之繁胜过布缕帛丝之俗客进门?快些赶了出去!”
寇隆笑道:“了弗得哉!店大欺客不成?莫说吾乃当朝礼部尚书,便是一布衣酒客,又未赖汝酒赀,何得便横加撵逐?无礼之甚!再者,以满腔诡谲、心计繁多谓吾,却是为何?不说清爽,吾却是不依!”
李以直笑道:“好个寇老西,枉吾引汝为知己,时时唱和,却亦有腹心之隔。方才之事若非华公子坦言而告,吾还蒙在鼓里。这老西实实瞒得我好!”
寇隆笑道:“吾乃是怕俗事污了尊耳!汝平时百事不问,只诗酒取乐,整日醺醺然,还著意此等之事?”
李以直笑道:“罢了,懒得与汝计较!有这辰光,还不如各尽三觥。对了,怎么忘了学文?华公子,这位是包大人的二公子,名学文,乃秦王妹婿,现任户部主事之衔。”
包学文笑道:“梅苑也俗了,何必以‘包大人的二公子、秦王妹婿、户部主事’相告?欲令华公子另眼相看不成?”
华据德笑道:“吾乃一介山野小县衙役都头,无甚品秩,官阶尚未入流,还盼包公子另眼相看,提携提携才是!”
众人大笑。寇隆笑道:“这小子看人下菜碟。吾堂堂从一品尚书,他傲不为礼,时加嘲谑,而学文一个五品主事,他倒‘另眼相看,提携提携’!真正气杀我也!”
众人越发笑得前仰后合。华据德又为邢六与海万刚绍介过了。
李以直笑道:“今日正如王子安所言‘四美具,二难并’,正当诗酒相和、醉生梦死一番!猰貐,拿酒来!”
钱以德使个眼色,道:“猰貐方才待客不周,已被小弟逐出。况此良辰美景,不必让那等拙物来败兴!”
李以直略一沉吟,笑道:“也罢,让李孝、李良几个侍候罢了。”
包学文笑道:“梅苑可有吹嘘之嫌呢。‘二难并’?吾等不敢自谦,犹可居为‘嘉宾客’,而梅苑自家已吃得半醉,强作精神相陪吾等,怕是筵席未终,便已玉山倾颓,难加扶掖了,尚可言‘贤主人’否?”
李以直笑道:“今日赏心、乐事、良辰、美景、嘉宾俱全,吾酒兴如狂,正合鲸吞虎啖,便千盏万斝,亦只当他白水!”
寇隆笑道:“闻得今日染恙?不是去听松观养病么?还是少吃些罢。”
李以直笑道:“有甚疾可染?无非病酒耳,病酒非酒不能医也。放心!这回算吾作东请客,寇老西不必担心酒赀之事。”
寇隆笑道:“你个南蛮子倒真会度君子之腹!”
华据德着实打量李以直移时,附耳在邢六耳边说了几句。邢六站起,道声“方便”,便出门而去。
华据德笑道:“方才在下已用过酒饭,而在下公事在身,尚欲拜会包大人,况事体重大,怠慢不得。李兄、钱兄、包兄、寇兄慢用,待在下公事毕了,再与众兄欢会!告辞!”说着便要出门。
李以直一把拉住,笑道:“吾平生最不喜者,乃败酒兴之事。凭他天大的公事,亦不得与酒事相亢!坐坐坐!不吃足五斗之数,再也休想离开!”
华据德淡淡笑道:“天下蜩螗在即,诸侯将叛,火炕汤池初具其形,吾等乃徒饮酒耶?苍生为重,酒为轻,匹夫之怨亦为轻,李兄以为如何?”
李以直笑容略敛,道:“华公子说得虽是,然匹夫之怨亦不可轻。夫子尚有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得非其意乎?”
华据德笑道:“此当为李兄钱兄名字所由来也。罢了,人各有志,在下亦不相强,此番论交,乃平生幸事,虽‘恭逢胜饯’,却无福领得,诚为叹惋。告罪了!”便又移开椅子欲辞。
包学文笑道:“公子且住。昨日洛阳报一大案,甚是骇人听闻,洛阳府尹亦已遇害,乃大宋开国以来第一惨案,今日家父已出京前往探查,现并不在衙中,因此公子不必前去开封府。”
华据德目中寒光一迸,笑道:“今晨尚未得知包大人出京之事,此番倒真正不巧。如此看来,在下倒不必急于一时了。”便自行坐下,笑道:“也罢,便扰李兄一回!此番险些败了李兄酒兴,当自浮三大白!”便拿过三个海碗,取坛自行斟满,一一饮干。
“如此方为豪饮!”李以直拊手笑道,“吾等岂敢后人?李孝,筛酒!”
一时席上顿时飞觞引斝、布菜分肴,众人畅饮。李以直酒量甚宏,且谈吐清雅,极擅辞令,一时筵上妙谐风生,欢洽融泄,宾主之意甚美。不一刻,见邢六回至阁中,向华据德一点头,便自行落座。
李以直笑道:“邢兄方才逃席,该依金陵酒数,罚三觥才是!”
邢六连连摇手,笑道:“吾号三一居士,三杯酒醉一个时辰,这三觥若下肚,还不当场醉倒?太白醉倒在酒家,尚有少陵美之为‘长安市中酒家眠’,俺要醉在贵店,他人怕只谓之贪杯好酒噇黄汤罢了。”
李以直笑道:“不妨!此处有上等醒酒汤、醒酒石,邢兄尽可放量噇!”
华据德笑道:“何必汤、石?命伙计将店中的盆花搬来即可。”
钱以德笑道:“花可解酒?倒闻所未闻,愿闻公子高论。”
华据德笑道:“此阁既名‘嗅蕊阁’,当出自南唐后主之‘酒恶时拈花蕊嗅’句?因此在下谬解其意,以为花可解酒,不知当否?”
众人拍手称妙。李以直叹道:“今世尚有知后主者耶?唉,后主才华冠绝其时,惜形势穷迫,为宋所虏。”便重重拍了一下桌案,低啸一声,语含悲愤道:“后主既已成擒,身陷囹圄,已无可作为,惟晓以泪洗面,一阙《虞美人》摧人肝肠。宋帝却不能容,以此为籍口鸩之,何其偏狭歹毒……”
寇隆劝道:“梅苑醉了?前事已矣,数十载风烟散尽,何必论其好歹?况吾等均为大宋子民,勿道先帝短长。”
李以直还要再说,钱以德在桌下轻踏其足,遂不言语。邢六看在眼中,以目示意华据德,华据德似毫不在意,只笑着相劝李以直。邢六便在海万刚耳边说了几句。
见海万刚站起笑道:“承李掌柜管待,洒家已是酒足饭饱,想出去透透气,就便寻寻小石头与玲珑,怕他们不要迷路才好。”见华据德点头,便向众人一拱手,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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