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守望者》：于不羁间洞察一切

鸿田

　　一个被学校开除了的初中少年，在离校后和返家前的这几天时间里，在纽约游荡、会友，把自己经历的事、遭遇的人以及对他们的感想全都如实记录下来，于是就成了这样一本从头到尾尽是“他妈的”“混账”等four-letter word的“奇书”。说它神奇是因为，这样一本吐槽的书，读的过程中你却欢喜到舍不得放下它，只想一口气读完。并且，尽管骂人的字眼比比皆是，但你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孩子“话糙理不糙”，他对很多人和事的讥刺可谓一针见血。

　　这个满口骂骂咧咧、对一切似乎都看不顺眼也满不在乎的少年，实际上是个富于洞察力的聪明人。他像皇帝的新装里那个孩子一样，说出了人们其实都看到却佯装没有看到的假模假式的一切。

　　主人公霍尔顿对周遭的各种人和事都充满了批判，包括他的老师、同学、父母、朋友，也包括路上遭遇的出租车司机、酒店的服务员、电梯里定好价格的妓女，他总在不经意间三言两语就道出了这些人言行中的可笑与荒诞。但与此同时，对于那些真正有才华、真正懂得爱、活得真挚而有诚意的亲人朋友——比如他死去的弟弟艾里，他可爱的妹妹菲比，还有他那美丽动人又坚强自爱的暗恋对象琴，霍尔顿总是满怀深情地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言语去赞美他们。你能在字里行间感受到他对他们的爱与怜惜。

　　整本书在临近结尾的部分，也就是霍尔顿游荡了几天之后身体和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以及他决定离家出走但走前要再见他挚爱的妹妹菲比一面这里达到高潮。高潮过后，紧接着就是简短但并不简单的收尾。它告诉读者霍尔顿最终还是回到家里，并且大病了一场。父母为他请了精神分析专家来做心理治疗——他们还是像过去一样，把他当作心理有问题的少年。只有霍尔顿自己知道，他清醒得很，因为他还能分辨得出是非黑白，分辨的出真假美丑，分辨得出招人喜欢和惹人腻烦。在他的眼中，父母、精神分析师，包括哥哥D.B.的言行举止依旧假模假式，这让他想起曾经围绕在自己身边以及和自己不期而遇的许多人，他们都是一样的假模假式。所以在小说的最后，霍尔顿说道：

　　我只知道我很想念我所谈到的每一个人。甚至老斯特德莱塔和阿克莱，比方说。我觉得我甚至也想念那个混账毛里斯哩。说来好笑。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情。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起每一个人来。

　　在读这本书的过程中，我始终有个十分强烈而鲜明的感觉：通篇絮絮叨叨、看似毫无逻辑的霍尔顿自述，实际却表明他是个极富头脑、极有眼光的年轻人。就像他对一切都表现得那么不屑，但实际上他内心深深爱着那些他认为值得爱的人一样。他所代表的一代并不曾真正垮掉，他们只是用表面放荡不羁的言行举止来表达对所处社会和时代中的各种怪现状的抗议，表达他们不与之同流合污的决心。放荡不羁的外表所掩盖的，是他们这一代爱憎分明、是非也分明的心。只是，这种反抗，可能终究只停留在表面，或者深藏在内心，似乎不能真正改变什么。至少在书的结尾处，我所看到的是那些假模假式的人照旧假模假式，对他们充满不屑的霍尔顿依旧只是充满不屑，仅此而已。这相互对抗压制的两种力量，似乎都并没能使彼此作出改变。

　　好在后来听说，这本书上市之初虽频遭美国上流和主流社会的鄙夷和抵制，但最终人们还是决定包容一切。从这本书的流行开始，美国社会的风气变得更自由、价值也更多元、人们也更宽厚。

　　回顾读这本书的感受，我想它带来的是一种独特的体验：并不是说它是我读到的第一本充满脏字的书这种独特体验。而是，它让我认识到，有时候说真话并不需要勇气，它所需要的，只是回归常识，说出你最本真的感受。然而现实社会里，人们往往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带上了或谄媚势利或虚伪矫情的面具，一个个变得假模假式。所以，你看到的表象很有可能将你蒙骗：那些彬彬有礼、涵养良好的人可能是伪君子；而那些放荡不羁、看上去惹人讨厌的家伙可能才是真人真性情。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我们需要像霍尔顿一样犀利的洞察力，才能分辨得清谁是本色，而谁又是在表演。

　　总字数：1423
　　作者：I’m 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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