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채식주의자》：让人浑身一震，冷意直抵骨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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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看似很荒诞的故事，

　　但是在韩国的文化背景下就是这么合乎逻辑，合乎常理。

　　故事很简单，也不简单，由三个独立的部分构成。

　　第一个故事，素食主义者。

　　以丈夫的口吻叙述。

　　生活能力强悍并嗜肉的妻子突然宣布决定素食，并把家里所有的跟肉类相关的食物都扔掉了。

　　丈夫开始十分不急并不深以为然，

　　直到妻子开始在家里表现不正常，

　　直到妻子拒绝跟丈夫同房，

　　直到在一个丈夫公司高级干部和干部家属的小型聚会上妻子的表现开始让在座的公司高级干部家属蔑视并议论纷纷，

　　丈夫才开始意识到妻子需要帮助，

　　他找到了在地方小城市生活的岳父母和妻子的姐姐和弟弟两家，

　　在首尔的一个家庭聚会上，

　　看到因为坚持要素食而导致身体和精神逐渐消瘦的不成样的二女儿，

　　一向严格少言的岳父逼着他们一直认为顺从乖巧的二女儿吃肉，

　　在全家人面前扇了女儿几巴掌，

　　并不惜以“武力”逼迫女儿吃肉，

　　女儿不顺从当场割了脉。

　　是姐夫把她背进了医院。

　　在医院，岳母送来了中药让女儿补身体，

　　女儿反复确认后喝下去了，

　　但是趁着母亲出去的工夫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并倒掉了所有的中药。

　　然后，母亲伤心不已又百般不解，

　　这曾是女儿小时候喝过的中药。

　　第二天一大早，

　　妻子突然失踪了，

　　丈夫惊慌失措寻找，

　　在医院花园里找到了裸露着上衣的妻子，

　　手里握着一只羽毛四散，放佛被捕食者啃食过的，

　　布满血迹的小鸟。

　　第二个故事，题目直译是蒙古斑点，但其实我觉得胎记两字更恰当。

　　以旁观者的口吻叙述。

　　永慧的姐姐是个善良，有同理心，勤劳的女人，

　　依靠年轻开始在首尔的大学附近开的化妆品店，

　　支撑着全家的生活，

　　包括是艺术家的丈夫的创作活动。

　　很早之前，永慧的姐夫就从永慧身上感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气息，

　　他被强烈吸引着，

　　尤其是从永慧突然决定素食并在家人面前割腕。

　　他把永慧背到医院时，

　　永慧身上流出的鲜血把他的衬衣染透。

　　他开始慢慢地从永慧身上感到了灵感，

　　当一切艺术创作源泉被堵塞，

　　被日常的生活所困，

　　找不到出路时，

　　永慧成为了那个指引他的出口。

　　他半推半就受妻子委托去看望永慧，

　　却看到了刚从浴室里出来的裸着的永慧，

　　内心的、身体的欲望再次涌了上来，

　　他向永慧提出了那个请求，

　　对妻子保密的请求，

　　让永慧做自己的模特。

　　永慧答应了。

　　在他向前辈借来的创作室里，

　　永慧身体上绘满了彩绘，

　　各种花朵和叶子绽放，

　　他记录着永慧身体的变化，

　　看着永慧臀部上那块淡青色的胎记，

　　他第一次感到了不是性欲，而是某种植物性的东西，

　　排出了所有欲望的肉体，与年轻女人美好肉体所带来的欲望之间产生的矛盾，

　　矛盾中透出的那种有力量的虚无之感。

　　他决定再进一步，

　　说服了男后辈J来当模特完成他的艺术创作，

　　但是没有说明他所希望两人真正做的事情，

　　以及永慧是他小姨子的事实。

　　J来到后，

　　他慢慢引导两人裸裎相对并进一步，

　　永慧顺从默认，

　　但是J最终拒绝并离开了。

　　J离开后，

　　他把永慧推到墙上，

　　永慧拒绝了。

　　“因为我是你姐夫？”

　　永慧拒绝了，

　　说J身上绽放的花让她无法拒绝。

　　他反问，

　　“如果我身上也画满花呢”

　　永慧笑了。

　　他拜托婚前的前任女友，现在成功的画家P，

　　给他身上画满了花，

　　然后找到了永慧离婚后单独居住的简陋居所，

　　在那里，

　　两人合二为一。

　　第二天中午，

　　醒来的他发现了担心妹妹没有好好吃饭而来探望的妻子，

　　桌子上放着昨晚他和永慧一起拍的视频。

　　他充满着歉意，

　　急着向妻子解释，

　　妻子冷静地忍住心中泛上来的火气，

　　叫了救护车，

　　她说“你和永慧都需要治疗啊”。

　　这时醒来的永慧，

　　走向阳台，

　　迎着阳光和微风，

　　放佛要跃下去。

　　在外面急救车的声音，

　　众人的惊异、吵杂声中，

　　他看着眼前绽放着的、像花一般美丽的永慧的身体，

　　一动不动。

　　第三个故事，树火

　　以观察者的口吻叙述，讲述的是永慧姐姐，智慧。

　　经历了一番波折后，

　　永慧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还是不吃肉食，

　　智慧和永慧都已被家人抛弃，

　　智慧突然接到了医院方的电话，

　　说在病情较轻患者的散步时间里，

　　永慧失踪了。

　　找到永慧时，

　　雨天中，她倒立在树木间，

　　一言不发。

　　儿子感冒好了之后，

　　智慧去探望永慧，

　　永慧已经开始拒绝进食了，

　　不仅仅是素食，

　　她开始拒绝所有的食物。

　　永慧要变成一棵树，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棵树。

　　智慧问她，

　　你怎么是一棵树呢？

　　树怎么会说话呢？

　　永慧笑着望着她，

　　说是啊，

　　树怎么会说话呢？

　　“可是我担心你会死啊”

　　“为什么？难道不能死吗？”

　　之后永慧开始保持沉默，

　　并最终不再说话。

　　精神病院的医生希望永慧转院，

　　永慧开始拒绝打营养针，

　　拒绝往身体内注入任何食物。

　　智慧望着瘦到皮包骨头的永慧，

　　想起了小时候的时光。

　　自小，

　　永慧一直是被身为大姐的她来照料，

　　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

　　即使这样的时候，

　　智慧有时也感到永慧放佛是另外一个人，

　　有距离感，有陌生感，

　　她甚至感到，

　　永慧和她那永远也看不懂的丈夫是一样的。

　　她和丈夫的结合，

　　其实有多少是源于爱情？

　　他爱的恐怕只是他的那些作品吧。

　　作为长女，作为支撑家庭的妻子，作为被孩子所依赖的妈妈，

　　她的生活有多少是有意义的？

　　其实最可怜的不就是自己吗？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

　　望着被医生强行插鼻管的永慧，

　　智慧再也忍不住，

　　冲上去拨开医生和护士，

　　紧紧环抱着吐血的挣扎痛哭的永慧，

　　感受到了怀中永慧那轻轻痉挛着的瘦弱身体。

　　最后，

　　在转送往首尔医院的救护车里，

　　放佛看透了这一切的智慧，

　　抓着永慧的肩膀，

　　在永慧的耳边，

　　悄悄地说，

　　“永慧啊，这或许是个梦，在梦中，梦就是所有的一切。可是醒了之后，就会知道并不是这样的。所以，什么时候啊，等我们醒了，到那时........”

　　望着路边飞逝过去的树火，

　　智慧放佛在等待一个答案一样，

　　或者说像在抗议什么，

　　眼神黑暗却坚韧。

　　小说不长，

　　但读完之后浑身一颤，

　　读完几天了，

　　仍有这种浑身颤抖惊悚不已、胸中有一种东西直鼓鼓地往外冲的感觉。

　　很强烈，很汹涌。

　　很久没有读到过这么优秀的短篇小说了。

　　我不太想探讨这本书的叙事方式或手法，

　　因为这是专业研究者的研究范围。

　　我想讨论的是，这本书对读者的影响，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强制读者融入又带出，融入又带出，反复如此所产生的冲击力。

　　以及读完这本书的一些个人化的认识。

　　在我看来，这种个人化的素材在韩国文化背景中很自然、很容易产生这种效果。

　　微妙的公司上下属关系、夫妻关系、家庭关系（父母子女，子女之间的关系）更使得永慧（妻子）的反应和周边人物的反应变得十分顺理成章。

　　在丈夫看来，他在公司的地位和晋升很大一部分与妻子在聚会上的表现有着很大的关系，

　　在父母看来，接到女婿的电话，使得他们深感他们对女儿的变化负有责任，当然这种责任是相对于女婿来说。

　　在姐弟看来，他们认同、顺从并帮助父母强制让永慧吃肉的决定。

　　在姐夫看来，迫于世俗压力，他对小姨子充满了欲望却又无法表达，虽然最终得到了释放，但是他也付出了所有（家庭，和他的作品）。

　　在妹夫看来，妻姐充满着魅力，是他所希望的妻子的典型，但是他压抑并最终通过抛却妻子这种被世俗所谴责的方式远离。

　　在姐姐看来，她对妹妹有着责任，虽然她目睹了丈夫和妹妹所做的一切，但是对她来说，妹妹才是她应该保护的对象。即使在被家人抛弃之后，她看着妹妹，又看自己，负重前行。某种程度上，这里面最痛苦的不是妹妹，其实是姐姐。

　　没有人关心永慧的想法，

　　没有人关心永慧做的那个梦，

　　永慧的这个个人化的决定把她自己，

　　也把她身边的人卷入了旋涡，

　　这个旋涡跟韩国这个文化背景深深相关，

　　到底什么是个人化的决定?什么是个人化的欲望？

　　现代家庭是种什么关系？现代家庭可以容忍得下个人的一些决定吗？

　　欲望和伦理的冲突，

　　法律规定下的亲密感，被刻意营造出来的亲密感，

　　或者说被世俗规定的家庭、婚姻关系这些制约了个人欲望的迸发吗？

　　我想这是作家韩江想在这本书里探讨的。

　　也是让读者能够在读完后好好思考的问题。

　　（我读的是韩文原版，没有读中文翻译本。我相信这是理解这本书，感觉这本书的力量的最好的方式。确实，这个目标也实现了，这本书的力量把我冲倒了。）

　　总字数：2801
　　作者：洛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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