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艺术、素质漫谈

siguang1125

        语言、艺术、素质漫谈
　　前日斯书来，相与探讨写作。余之拙作，父母亲友皆以为语言太过复古，甚以之为病。斯书及鲁某亦持相同观点。大约吾国语言之华美失之久矣，国人久惯于浅白之作，以致文字稍加润饰、严整，遂以为不便。白话语言固通用久矣，然以一白到底、全无高度(指语言难度)的文字，大约也写不出力作，起码写不出经得起时间检验，可期之流传之作。便如《红楼梦》，文字未必艰深，然其于诗、词、曲乃至小说的深邃见解，浑厚功力，将语言打磨得光华夺目、才最终使整部小说显得高拔特出，雄视至今(指中国小说)。今人写小说时，未必有曹雪芹之才华，也未必有其胸襟，但对语言的要求高一些是必须的吧。
　　况古人言，开卷有益。作者写作时，亦应有此理念，即自己著述之书当对读者有所裨益。虽然这种裨益主要指其“载道”而言，然提高语言的档次，使读者得到更高境界的精神享受，得到一种纯艺术方面的享受，不亦宜乎？
　　况文学不等于实用文体。实用文体，如论文、说明书之类，自然当用浅显文字道来。然文学是什么？吾辈何以为艺文之道？便如吾从前所言，不过为求文字之极诣耳。文字之极诣为何？古有成例：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其卓绝者，即中文之极诣。若凭心而论，纯白话能达到中文的极诣么？中文的精华之处，实是在那些看起来似乎艰深，却文采斐然之处，以余看来，纯白话似难以企及。时至今日，语言的之极诣究竟为何，当人言人殊，然若论今日之作家以纯白话文达到了中文之极诣，则恕余不敢苟同也。
　　写作，为适性也，为抒性灵也。余写作又多一份乐趣，不足为外人道。大约斯书等以为余刻意以复古文字写作，乃为眩耀一己之文采，谬矣。余写作于此种语言久已惯之，无特殊理由，余无意更之。况且，一个作家，如一味迎合读者，舍己从人，便是媚笔。宋词究不及唐诗之气质华贵，便在于此。唐人赋诗为兴趣，宋人填词则多为苞苴往来，因此终落一头地。当然，亦不能“生今之世，返古之道”，写作语言亦不可太过艰深——若以甲骨文为小说，那才是矫情刻意。
　　想起了李白与杜甫。历来不少诗家均以杜甫成就较李白为高，以杜甫为正宗，从师者黟矣。吾读李、杜之作不少，却于此存疑也。李之高绝处，乃天上宫阙，难可及也；杜之高绝处，乃高山之巅也，虽亦超拔于世，然可力致也。后之诗人，学李不能，遂学杜。却不从实说力誳意拙，难登李之仙境，却将之贬于杜之下，将杜奉上骚坛之首，以示己择师之无谬。今之人写作亦是如此。《四大名著》煌煌巨著，不去师之，或度己之力难至也，遂以“古典”谓之，以“现代”自命，而去学“五四”及其后衮衮诸公。舍其难而就其易，固人之常情也，然饰之以托辞，贬之以谬论，则伪也。
　　斯叔论起了吾剧本中一个人物，是一个文学功底深厚的警察。斯书说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物，是脱离现实的。这可就武断得过份了。爱好文学者，世上不计其数，中无一个警察？无一个深通风雅者？老一辈人把文学看成一种“技术”，认为人们读小说写诗词，都是出于功利方面的目的，都是为了在某些场合“万一而用之”或者在某些场合获得“加分”。此尤为风雅之道的误区。文学、艺术，实是人们的一种本能需要——人们经常看电影、电视剧，是看什么？是看电视机本身与电影院那张幕布么？看的就是“文学”——情节与对白。若少了这两样，电视机、银幕不过是破铜烂铁与未染色的白布罢了。世上很多看起来非常“物质”的东西，其实都是为了承载精神方面的产品——艺术。因此说人们对艺术有一种本能的需求，便如对饮食的需求一样，只是人们未必认识到这一点。所以人读书、写作，深推风雅之道，便不能说纯为功利之想。那个警察便不能写一手好诗词么？如果他生性近于艺文之道，又酷嗜之，将平常求学、工作余暇穷究此道，至四旬之时，便不能得雅意么？当然，也许世上果无此位警察，然吾塑此人物，却非凭空臆想，乃有所据也。
　　还有，世人常常论及人的“素质”。素质一词，究指何意？阅历？技能？言谈？抑或修养？或综之以上？以吾看来，素质中之为主者，乃艺术也。无艺术作为底色，其余则流为匠气也。说人的气质高华，是从什么角度而言？技能精湛？言辞便给？或历经沧桑？至少不能说全是。但一个气质高华的人，肯定对艺术有独特的领悟与见解，境界高者，甚至有较高的创造力。这不是以职业、专业为限定的。举例为证，现在很多演伟人、艺术家的剧作为什么不甚成功？为什么演得“不象”？就是因为这种气质难以表达出来，这不是把台词念熟就完事的。斯书以前提过要建一所艺术学校，余建议他令每个学生背出三百首以上的诗词才许毕业。当时是开玩笑而已，后来想想，三百首也许是少的。艺人艺人，起码得多少有一些艺术素质，至少是语言素质，演技尚在其次吧。

chenvenvei

白话的意义主要是普及了文学和知识，但是如果借此一味非古捧今，那也是误入歧途

itisme0677

越是琢磨文字，就越觉得博大精深。思维快餐导致鄙夷传统文化的人在所多有。唯有不断沉淀方能明悟。

siguang1125

chenvenvei 发表于 2025-4-27 15:15
白话的意义主要是普及了文学和知识，但是如果借此一味非古捧今，那也是误入歧途 ...

象五四一些作家，推崇大白话文，完全屏弃古文，是不可取的。

siguang1125

itisme0677 发表于 2025-4-27 17:02
越是琢磨文字，就越觉得博大精深。思维快餐导致鄙夷传统文化的人在所多有。唯有不断沉淀方能明悟。 ...

唯有静下心来，从经典中汲取营养，才是提升心灵的有效手段。

chenvenvei

siguang1125 发表于 2025-4-28 09:18
象五四一些作家，推崇大白话文，完全屏弃古文，是不可取的。

嗯，那时候的人思想都比较激进，把旧中国的一切落后都归咎于古文，急于改变

siguang1125

chenvenvei 发表于 2025-4-28 14:01
嗯，那时候的人思想都比较激进，把旧中国的一切落后都归咎于古文，急于改变 ...

中文的精华都在诗词和古文之中，怎么能全部放弃呢，确实太过激进了。

chenvenvei

siguang1125 发表于 2025-4-28 14:11
中文的精华都在诗词和古文之中，怎么能全部放弃呢，确实太过激进了。

当年也颇有一些挟洋自重的感觉，大家言必称西方，其实希望国家进步的心情可理解，但是过于激情，是为大谬

kingtiger1

啥是素质，听过一位校长说的当所有学到的知识都忘记后剩下的就是素质。也就是派出所有知识剩下的最基本能力。就是素质。

kingtiger1

五四新文化运动有其独特的时代背景意义。实际上他们是要借此改变陈腐的思想意识。特别是在甲午中日之战之后，所谓天朝大国居然被东瀛倭国打败了，而且败得几乎无还手之力。这次冲击实在是太巨大了。因此从严复等人开始寻找更深层次的失败根源。他们找到了思想意识问题。而满清通过科举愚民而导致的整个民族陷于愚昧封闭状态。也许要从根本上彻底打破。科举选拔人才是很好的制度，但是考什么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鄙人曾经对比过明清地两代的科举试题。其中一题大概可以说明一些问题：明代：试述汉法……今可行否……清代：有一言可行万世而不悖矣……一看这两个题目就可以发现明代考题更实用，更能考察考生解决实际问题，以及对当前国情的实际了解状况。而满清的考题更偏向于说些假大空的废话。就如当年大学老师对鄙人说的题目越大写起来越空。面对这种状况新文化运动提出了彻底革命的主张，但矫枉过正，失之操切，甚至有很多因过分而成为汉奸卖国者的思想鼓吹者……

    但新文化运动这个问题踏过复杂也许以后有时间鄙人会单独发帖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