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现实主义的中国百年——《丰乳肥臀》

书呆熊

　　今天下午看完了莫言的这部长篇，一共654页，前两百多页我是在手机里看的。看完之后我有两点很深的体会：

　　其一就是：作家生活过的那片土地，以及那片土地上的人，对于他的影响是那么大；

　　其二就是：我开始认同刘震云老师的观点，中国当代能得诺奖的作家，的确不只有他一人。

　　这本书很庞杂，人物众多，讲述的历史也很长，从日军侵华一直写到九十年代。本书通过写上官家族里的8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上官金童的命运沉浮，来表现浩浩荡荡的八十年之间的风云变换。这其中有什么？有母亲寻找7个不同的男人私通只是因为上官家逼迫她生一个男孩（这部分倒叙，安排在全书的最后一卷）；有鬼子进村后，抗日游击队——鸟枪队的猥琐行径，他们在教堂里当着马洛亚也就是主人公父亲的面轮奸了母亲；有抗日年代里，诸如电影《1942》里难民举家迁徙逃离饥荒的情景；有土改时期的对地主富农的批斗，有三年自然灾害里饿殍遍野的境况和关于饥饿与寒冷的记忆；有劳改所里的厨师张麻子用食物换取每一个女性右派的贞操；有文革时期的阶级斗争；有八九十年代里的城市化进城和官场里的贪污腐败和潜规则……

　　这一切的历史，都发生在高密东北乡这个地方，仿佛这就是近代中国的一个缩影，但是我个人感觉，其中的一些历史情节被标签化，特别是写到改革开放之后，鹦鹉韩创办了“东方鸟类中心”，上官家族的鲁胜利当了市场，司马粮成了富翁，这些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了表现这种变化，莫言的手法就是在物质上极尽铺陈，诸如劳力士手表、意大利葡萄酒等等……使我不禁想起路遥在《人生》里写高加林进城之后便是一个一个崭新的被各种名牌充斥的物质世界一样。一些细节的确也讽刺了官场和政府，诸如一个秘书为了去给上司捡一只天鹅深陷泥潭而身亡。难道这就是当年此书被禁止的原因吗？

　　但是在这么宏大的历史叙事里，没有至始至终高大全的英雄。至于主人公“我”，不过是个迷恋女人乳房的永远也长不大的毫无能耐的花痴。小说里那么多的人物，从生到死，生的无足轻重，死得轻描淡写。而贯穿全书始终的另外一个人物，我的母亲，一只是苦难的承载者，在身上折射出来的，简直就是一部近代女性的血泪史：她从小被裹足，后来嫁给上官家，由于男人不行而三年未孕，迫不得已与姑父私通生下两个女儿，此后又陆续与5个不同的男人生下其他5个女儿，最后与荷兰牧师生下一女一子；等她的女儿成人后，她抚养了他们所生的孩子；战乱的饥荒年月里，她带着所有的孙子孙女一路逃难；为了养活八姐她把自己的胃变成装粮食的袋子……

　　全书里最重要的一个意象就是乳房，但乳房在本书中毫无任何色情意味，而是母亲的形象，金童对乳房的痴迷，其实就是他对母爱的痴迷。难怪当年本书出版的时候很多人看到书名才会误以为是黄书。

　　相比与余华的《活着》而言，本书没有《活着》中对于苦难的刻骨铭心的记录和描写，也没有其中对人生，对活着的思考。但是本书是莫言对他生活过的土地和生他养她的母亲的礼赞。因为莫言对于高密东北乡里的一切自然景物是那么谙熟于心运用自如信手拈来，并且能恰到好处里穿插在情节里。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司马亭朝天上放了一枪，这一枪“黯淡了霞光，照白了他的红脸，一声尖厉的声响，撕破了村庄的宁静，顿时霞光满天，五彩缤纷，仿佛有仙女站在云端，让鲜艳的花瓣纷纷扬扬。”

　　不仅善于使用具体的物象，他还动用听觉、嗅觉等感官，将场景或者幻想立体化，比如在写三年大饥荒时期，母亲为了救活八姐，将豌豆吞进肚子里，回家之后再吐出来，他写到：“雷在天边隆隆地滚动，风把树叶吹得哗啦啦响，闪电的气味焦香扑鼻，但所有的声音都压不住母亲呕吐的声音，所有的气味都不如母亲呕吐的气味浓烈。”

　　“母亲感到身体像一片天鹅的羽毛一样飘起来，飘在高密东北向湛蓝的天空中，飘在马洛亚牧师湛蓝的眼睛里，红槐花和白槐花的闷香像波涛一样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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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南山菊 评论 《丰乳肥臀》https://book.douban.com/review/5817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