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随笔

regret · 发表于 2025-12-26 15:14

   昨晚老妈叮嘱的早睡被我当成耳旁风，其实我也想当个听话的好孩子，要怪就怪书太好看了，一直看到眼皮子直打架，这才呼呼大睡...怎料窗户没关，所以早晨我是被冻醒的！整个肩足发凉，抖若筛糠，赖在被窝里蛄蛹着，哪里还有意志起床？扭头看窗外，红彤彤的太阳刚从晨雾里冒头，看着倒是挺大，就是冷冰冰的，一点温度也没有，我想它和我一样，一到冬天就焉了，压根提不起劲来。愤懑的盯着那个不中用的家伙，我在心里是一阵诽腹，直到目光开始溃散，视线变得模糊，思绪像坐上了小船，飘呀飘，飘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
   "小龙啊~起床吃饭啦！"
   “哎——”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温度可比现在低得多。我的父母呢，常年在县城上班，将我托付给我农村的外公。当时的我，黝黑的皮肤，瘦的像根小火柴，可起床却利索得很，只要外公一声喊，就像军营里听到口哨去紧急集合的士兵一样，三下五除二就掀开被子穿好衣服，顺手还把被子叠好，当然比不上豆腐块，顶多算个大包子。
   外公没读过什么书，但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像个知识分子，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瘦高笔挺的身姿，干净整洁的衣装，满是沟壑的脸上，总是挂着慈祥和蔼的笑，那是我直到现在也无法忘却的...
   “外公，今天还要修机器吗...”
   大口吃着外公亲手做的咸菜炒年糕，我含糊不轻的问着，后来我吃过很多人做的咸菜炒年糕，却再也找不到当时的滋味。
   “是啊，昨天张村的老李拖拉机坏了，等你去了学校，我收拾收拾，就过去修。”
   是的，我的外公虽然没读过书，但他自学机械原理，好几条村子都是家喻户晓的存在，并且他还自学法律，村里人受到不公的待遇，他总是分文不取的站出来，用他所学的知识，整理资料，去法院忙前忙后，只为守护他心中的正义。我爱他更敬佩他！
   早上五点十分，我吃完早饭，背起书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黄土路上奔跑，去学校的路大概有3.5公里，当时才上六年级的我，早就习惯了，就是人小胆子也小，外公家住在山脚下，早上太阳在背面，那条黄土路，右边紧挨着山脚，墓碑多的很，不时还能听到乌鸦阴森森的叫，所以每次我都发足狂奔，直到过了桥，上了大路，才能见光，有了光，胆子也就大了。运气好的话，还能见到同班同学，有了伴，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也就到学校了。现在想来，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真是一去不复反了......
   ......
   时间一晃就到了上学时期最爱的星期五，那天我考试拿了奖状，放学铃一响，我就背起书包发起百米冲刺，恨不能马上把奖状带回家给外公看，可当我气喘嘘嘘的打开家门，喊了好几声，也没见外公回应，于是我去厨房看看柴火灶有没有煮饭，结果冷冷清清，只有小小的木质饭桌上一个一个碗压着一张纸条，抽出纸条，上面写道：在家等我，我出门有事，晚点回来带你去县城里，到你妈那吃晚饭。
   没能第一时间报喜，我有些失落，但一想到晚上就能见到爸妈，我又开心起来，因为我的小学在农村，所以每到双休日，外公都会骑着他的小摩托，带我翻山越岭，无论刮风下雨，亦或者寒冬酷暑，哪怕是大雪纷飞的夜晚，他都会送我去县城。长此以往，我的外公老寒腿越来越严重了，每次我们从县城回来，我帮他洗脚，帮他按摩腿部，我不知道有多疼，只是从他紧皱的眉头里，我看到了难以言喻的痛楚，我很心疼，我暗自咬牙发誓，将来长大了，一定要买车，带着外公到处旅游，再不让他骑着小摩托受风寒遭罪！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小学毕业了，上了初中了，我住宿在老师家，只有平常放假了，才能回去看看外公，属于我的那个小房间他一直给我留着，墙壁上挂满了我的奖状，可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看着外公日渐消瘦，还依旧为我做丰盛的饭菜，我的心里头，说不出来的滋味...
      “外公，您在家要注意身体，将来我还要带你去游山玩水，吃便山珍海味呢！不行就别在村里了，外婆不是在县城带表哥吗，你去那边也有个人照顾”
      我忍不住开口，外公却笑了笑说：“老家没人怎么行，时间长了，家里一团糟，上次下大雨，天台漏水都渗到屋子里了，还好我在家”
      “外公，您就是什么事都操心，操劳了一辈子该歇歇了”
      “人老咯，年轻人都出去了，我老头子守在这，他们逢年过节，还知道有个家，不然呐，都不回来了...”
      我沉默了，我看向门外外公亲手种的那棵银杏树，那年他抱着我，说我就像这颗小苗子，等它长大了，我也就长大了，而我却觉得外公才是那棵树，种在哪，就在哪扎根...
      ......
      13年的六月份，那天我穿着短袖，中午在操场和同学打篮球，却被一个同学气喘吁吁的叫我去班主任那，到了办公室，老师看我的眼神有些躲闪，接过他递来的手机，上面是我爸的号码，我爸告诉我，现在他们在医院，我外公有话和我说...而外公早在一个星期前就生病住院了，当时他们和我说只是小毛病，我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接通电话，那头是外公熟悉的声音，他叮嘱我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说他最担心的就是我，生病了一直没时间去学校看我，听着他虚弱却强装硬朗的声音，我无语凝噎，后面的话我已听不清，因为泪水早已模糊我的视线，大脑一阵轰鸣，我强忍着哽咽，告诉他要好好养病，等我放假就去看望他，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几天后，正在上课的我被我爸骑着摩托带离了学校，车速很快，风呼呼的吹着，我脑子里却始终循环着一句话，那就是上车前他告诉我，外公病逝了......
      几天前的声音犹在耳旁，如今却突然传来噩耗，我无法相信，也不能相信，直到我看到那漆黑的棺材放在厅堂里，周围亲人哭声一片，我直愣愣的轰然跪下，我没有流泪，心却像被一只大手攥的死死的，呼吸不畅，最后双眼发黑，晕死了过去，再醒来时，不知身在何方，不知是真实还是梦境...
      从小没有爷爷的我，早已把外公当做我的亲爷爷，写到这里，我已泪流满面......
      现在的我，有了车，却再也没有机会载着外公游山玩水了...
      现在的我，不再害怕当年那个山脚边扎堆的墓碑，
      因为我知道，那里有一块，是属于外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