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男人之间最高级的情感是怎样的

鸿田

　　这是一本讲述两个性格迥异的男性之间持续一生的友谊的故事，纳尔齐斯是一位理性、博学、成熟严谨的宗教神父，歌尔德蒙是一位感性、多情、充满激情的流浪汉和艺术家。当歌尔德蒙年少时被父亲洗脑认为自己一辈子都应该做一名中规中矩的教徒时，是纳尔齐斯发掘了他的本性，唤醒了他对母亲的记忆，“迫使”他离开了教堂，走上了一条艰辛的寻找自我意义的流浪之路。

　　歌尔德蒙这个人物形象，很容易让我想起《树上的男爵》里的男主，同样是与社会主流相背离，同样经历了大自然的历炼和女人的“历炼”，用一生的时间完成了自我价值。但歌尔德蒙总归是幸运的，他有个完全懂他支持他的朋友纳尔齐斯，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最迷茫无助的时候，这个朋友总会适时的出现，拯救他的生命和灵魂。最难得的是，纳尔齐斯从来不以自己的身份和价值观来束缚和矫正歌尔德蒙，要知道他作为一名最虔诚的基督徒，甚至是作为一名院长，允许他的朋友背离宗教，变成一个异教徒是一件多么需要魄力的事，甚至他认为如果一味的把歌尔德蒙拴在身边反而是害了他，因为他的本性并不适合待在这里。如果纳尔齐斯代表了一种父性形象，代表权威，严谨和科学精神的话，那歌尔德蒙追随的是他的母亲，是艺术和爱情。虽然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理想不同性格的人，但并不妨碍他们互相欣赏和尊重，甚至是爱慕。这种男性友谊多多少少增添了一些暧昧的味道，但是我认为这种“爱”是超越了爱情的一种境界，作者把这种感情处理的非常克制而温情，在老年的歌尔德蒙弥留之际，纳尔齐斯第一次表达了这种深沉的爱意，让人大为感动，但也因为这种深刻的爱，让他们互相渗透了对方的思想，这当然是危险的，因为这样的渗透也会同时撼动自己的思想，动摇自己的信念，并因此产生更加深刻的自我怀疑和内省。我想人与人之间相处最珍贵与耐人寻味的，也许就是这种“危险性”吧，在彼此不断的思想碰撞中，时刻保持自身的易碎性和不稳定性，从而蜕变出新的自我。毕竟人要故地自封容易，保持灵性最难。

　　歌尔德蒙就是一个永远处在危险边缘的人，他不停的流浪，经历各种严酷环境，为的可不是瞎折腾，而是当他警觉的意识到，一旦停下脚步，就很难再蜕变出新的自己，也很难再实现自己最终的理想时，他就只能忍痛离开温柔乡，寻找新的人生理想。如果说年轻时的他这样做是因为精力旺盛，但当他慢慢步入中年，再步入老年，他依然能打破舒适圈，不断挑战新征程，这就不只是精力旺盛的问题了（当然找女人也有其中一部分原因），纳尔齐斯说的很对：“歌尔德蒙已向他表明，一个负有崇高使命的人，即使在生活狂热的混沌中沉溺得很深，浑身糊满血污尘垢，也不会变得渺小和卑劣，泯灭心中的神性；他即使无数次在深沉的黑暗中迷途，灵魂的圣殿里圣火仍然不会熄灭，他仍然不会丧失创造力。”

　　在故事的结尾，歌尔德蒙在纳尔齐斯的注视下离开了人世，但他在死之前却留了一个天大的问题：“纳尔齐斯，你没有母亲？人没有母亲就不能爱，没有母亲也不能死啊。”我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歌尔德蒙一生追随母亲的幻影，他寻找的实际上是人类的源头，也就是人类之母的形象，他的生是母亲造就的，因此他的死犹如重回母亲的怀抱。但纳尔齐斯追随的是父亲的形象，是上帝，如果把母亲比作大地，把父亲比作天空，大地是可以养育生命的，而天空不能，就像一个没有根的浮萍，可以漂泊可以高飞却没有归宿，而死亡是人类最终的归宿，死亡终究是属于大地的，属于母亲的，它既是结束也是开始。而这样的灵魂发问，我想纳尔齐斯永远也给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而他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歌尔德蒙，开始寻找自己的母亲？这也是一个永远的谜题。

　　总字数：1319
　　作者：小一
　　链接：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35193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