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门罗——《亲爱的生活》

今天吃肠粉

　　和朋友逛书店，看见有拆封的《亲爱的生活》，就抽出来把第一个故事《漂流到日本》看完了。然后，就像以往读门罗一样，没过两三天，这个故事讲了什么、主人公叫什么名字，我就给忘得一干二净，完全不记得了。

　　之前读完《公开的秘密》后，我写下的短评是“好是好，可是每篇故事都过分精致和小心翼翼，这样读下来多少会有些…不耐烦啊。”2013年获得诺贝尔后，门罗的作品集以光速在内地出版，但我只完整地读了两本，并且很快就忘记了每篇故事到底在讲什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门罗给我的最大感受，就是上面那句短评。她过于精准，过于克制，小说技巧成熟圆滑到快要登峰造极。不得不承认，在佩服她的写作技巧的同时，也觉得她令人感到疲倦。阅读门罗好像不只是“读小说”那样轻松的事儿了，而是在阅读时会产生一种在学习的压力和紧迫感---这对于尚在摸索写作技巧的写作者来说是好事，可是对于单纯的读者而言，阅读门罗真的有些累啊。

　　但是非常有趣的是，门罗现在却成了我会反复阅读的作家，译林出版的全七册门罗作品集我会随便翻开一个故事往下读，虽然读完后仍然会很快忘记它讲了什么，但是阅读门罗本身这件事好像成了一种……慰借？或者说，就像美食家在品鉴食物时，每尝一样就会喝一口清水，把味蕾洗洗干净，当读了太多其他有冲击力或者味道、色彩太重的小说后，门罗也成了这种清水，可以把读者带回到最初的阅读状态。

　　---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在看波拉尼奥的《荒野侦探》和《2666》这两本大部头时，我经常想要弃书，啊啊不想读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读完啊！于是，在阅读波拉尼奥时，我穿插着读门罗。这种时候，门罗的文字真的会像清水一样，让沉陷在波拉尼奥黏稠文字里的脑子变得清爽。

　　在门罗被大面积出版前，会给我这种感觉的是村上春树。两人的小说风格其实完全是两个路子，但是带来的“清水”功效却是一样。村上的“清水”于我而言，是他带给我的熟稔感。作为我最熟悉的作家，在阅读其他作品感到累或者烦腻时，抑或是不知道想看什么书时，我都会随心情抽出一本村上，翻到任意一页读下去，因为故事已经熟稔于心，所以并不用在情节上动太多脑筋，只是让大脑随着文字走就可以，并且在格外熟悉村上的文风后，这种阅读真的会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另外一点，尽管挺讨厌把星座拿出来说事儿，但无论是小说本身还是出书的固定节奏，都不得不让人感慨，唔，村上君不愧是摩羯座啊。好像就算地球毁灭太阳系爆炸，村上春树也会好端端地活在宇宙的某个角落，每隔两三年，新书便会由宇宙出版社或者黑洞文学株式会社之类的地方出版，然后成为宇宙的超级畅销书。

　　说回门罗。她的小说现在也能带给我这样的安心感，尽管这和村上因为熟稔而带来的安心不一样。门罗之前让我觉得不耐烦的精准和克制现在则成了我最喜欢她的地方。她不会偏失，不会出现大的波动，精准和克制让她的小说像是固定在天平中央的指针，你永远不会担心它会朝某个方向倾斜。

　　并且，门罗小说的整体氛围是女性化的，但是精准和克制让她的作品又呈现出男作家才会有的硬气，不会像大多女性写作不知不觉便会让情感占据主导那样，门罗永远是局外人，站在作品的外围注视着笔下的人物，他们的喜怒哀乐全和她无关，她要做的，只是客观而精准地记录和呈现。

　　门罗的“清水”功效固然和天赋有关，但勤奋和持之以恒似乎才是更为重要的因素。在接受采访时，门罗说自己坚持每天写作，一般会在起床后煮好咖啡，然后写上两三个小时（村上春树也说过，写长篇时，自己每天四点起床，煮咖啡，然后写到七点，吃早饭，之后出去跑步）。从1968年出版第一本小说《快乐影子之舞》起，门罗一直保持着三到四年一本新作的写作速度。之前和朋友开玩笑地讨论过，到底愿意当那种灵光一闪就能写出让人拍手叫好的作品的天才作家，还是愿意成为老老实实钉在书桌前笔耕不辍的作家？之前觉得前者才够酷，但是现在看来，后者往往可以走更远，也更让人敬佩。

　　字数1420，转自木鸡腿，https://book.douban.com/review/6864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