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是自由引起的眩晕——《呼吸》

书呆熊

　　Ted Chiang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把科学常识，或是科幻想象，当作一个思考的支点，当作一个观察世界理解世界的途径。大概这也就是为什么，看很多科幻小说的时候，我们会惊叹于作者非凡的想象力，而看特德姜小说的时候，打动我的，经常是在他建构的世界观之下，小说中人物的具体举动带给我们的冲击和思考。所以，很多科幻小说的阅读体验很像好莱坞大片，用想象力来震撼读者，而特德姜的小说，读起来更像是让读者跟着他的脚步一起去做思维实验。相比较于向更宏大的整个宇宙去看，他的作品更多时候视线是投向人类自身的，更多的是思索一些关于我们自身的哲学问题，很多科幻小说，是科学和文学的结合，但他的小说，更像是科学和哲学的结合，难怪有那么多人在他的小说里看到了博尔赫斯。

　　Ted Chiang的小说，探讨的话题其实可以归为几类，通常是围绕着自由意志，时间与记忆，文字与思维方式，还有几篇是宗教所带给我们的思维局限。把他有一些同样的主题的小说放在一起比较阅读的时候，也会获得很有趣的思考跟体验。

　　我个人最喜欢的，是他在自由意志主题之下创作的那些故事。所以在《呼吸》这本书里，我最喜欢的一篇是《焦虑是自由引起的眩晕》。光这个标题就有趣死了。

　　这篇小说的故事，讲的是人类发明了一个工具，可以让我们和平行世界里的自己进行通信。这个工具像笔记本电脑一样投入商用了，也就是每启动一台，就会有一个新的平行宇宙诞生。举个例子，比如我在大学填报志愿之前，买了一台这个通讯机，启动他，然后跟平行宇宙里的自己联系上了，让那里的自己去报一个法律专业，这里的我去报一个金融专业，那么，在若干年后，报两个专业的我，也许就会过上完全不同的人生。这个世上有多少台这样的机器，就有多少个不同的平行宇宙，每一个里面的你，都会做无数个不同的选择，拥有无数个不同的人生。其实听起来并不新鲜对不对。但是有趣的地方于，Ted Chiang所重点描述的点在哪里，他主要讲的几个故事线索，有的是在谈我们对平行宇宙里面自己的嫉妒心理，有的是在谈“选择”这件事，是否是塑造了每个人人格的最大要素，是选择的行为塑造了我们，还是选择的结果塑造了我们？

　　这就是为什么，在这个平行宇宙的故事里，我觉得这个它本质上还是在讲自由意志这件事。

　　小说里有一个情节，女主的搭档，因为一起诈骗事件，被事主找上门来拿枪指着，女主的搭档非常肯定的觉得那个人一定没胆杀自己，但是对方说“反正都会发生，为什么动手的不能是我？”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无数个有“我”的平行宇宙中，如果有人会开枪有人不会，那么开枪的这个版本，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在一个动手前一定是决定的宇宙，和一个动手后一切是注定的宇宙，这个节点的自我仍然拥有选择权，Ted Chiang作为一个自由意志与决定论兼容性的拥趸，观点表达得相当到位。

　　当然，这并不是这篇小说里的主线故事，但其实，这片小说里的每一条故事线，都展开了一个关于自由意志选择的探讨，值得多看几遍，好好玩味。

　　如果决定论成立，则我们所有人都不必对自己的选择负责，然后...变成废人，就像这本书里的另一个短篇《前路迢迢》里所讲的那样。但如果决定论不完全成立，那么，我们的每一个自由选择，就都会必然带来或大或小的结果，而选择和结果本身，却甚至并不构成逻辑关联，这种自由的幻觉所带来的焦虑，能不让人眩晕吗？

　　啊，还有几个短篇都很喜欢，但是打字好累，先啰嗦这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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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别格莫特 评论 《呼吸》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22456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