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的女儿》：暗处的埃莱娜·费兰特丨另类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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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由其他读者提醒，我发现埃莱娜·费兰特的写作始终围绕在女性之间的某种情感：阴暗的嫉妒。这本关于不同代际间女性亲缘关系的小说也同样绕不开这个话题。

　　小说从一位中年单身母亲的海滩之旅展开，以她的动线为情节主轴，穿插着对于两个远在异国的女儿的回忆和远程互动。主角勒达以第一人称出现，“我”是一个疏离的人，无论是因为和自己歇斯底里的母亲之间的僵硬的互动，又或者延续到和自己两个女儿的带有控制欲与嫉妒的照护，因而在这个度假目的地的海滩上的和尼娜母女的观察、交往和想象，似乎变成了一种对过往自己所处的母女关系的观照。

　　作者详细刻画了母女间复杂又真实的情感，尤其在传统或者是大众认可的社会环境中。“我”对于两个一柔一刚的女儿既充满了母亲和女儿的羁绊，又有脱离掉亲缘的长者女性对于年轻女性的殷羡或是嫉妒，尤其在普遍的男性群体的视线中。一方面是“散发着强烈、贪婪的肉欲气息”的年轻身体，而“我”作为她们的母亲而感到自豪，这种遗传的美来自于“我”，“我”是她们的魅力的生产者，而把这种需要有女性魅力作为某种母亲对女儿的要求和寄托，希望她们在同年龄的女性中“获胜”。而这种遗传的特质同样成为了“我”对自己自身特质的投射，她们的性格，喜好，是否服从，都成为“我”因对自己的好恶而成为对她们两个的判断。并且在养育过程中，幼童的哭闹让人不可避免的烦躁和痛苦，更甚因为与自我的人生选择冲突，“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幼年的女儿们，又在若干年后重拾，这种纠结矛盾的心情从始至终串联起“我”和两个女儿，用“我”自己的话说：“我太爱她们了，但这种爱无法让我成为自己。”“我”和女儿们的关系，是“我”的自我挣扎。

　　而这种现实的母女关系经由尼娜母女变得理想而美好了起来。尼娜母女同一个那不勒斯大家族一起在海滩度假，而这个家庭的出身是和“我”的原生家庭如出一辙的，携带着对于家乡的“暴力、粗俗、慵懒、虚情假意”的记忆，以及“我”和生母间的并不融洽的关系。三组母女关系之中，尼娜和埃莱娜是明显成为对照组的。尼娜，埃莱娜，和那个与“我”的生命历程中成为呼应的叫咪娜的洋娃娃，容易混淆的名字并不是无心之失，反而是一种参考男性天主教信仰的女性的Trinity。对于尼娜这位年轻的母亲，作者的文字充斥着溢美之情，“我”欣赏她的年轻活力和美貌，而对于她的女儿只是平叙，对于娃娃是带有明显的厌恶情绪的说它“又丑又脏”。小女儿和娃娃的双重失踪折射出这一个在外人看来是粗暴无理的家庭对内却是极其团结和睦，联系紧密，倾全家之力在全城张贴公告，只为了找一个丑陋的娃娃，而同样来自那不勒斯大家庭的“我”似乎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而“我”自己有了女儿也有了陪伴的娃娃后，行为却大相径庭。这个娃娃成为后续叙事推动的关键，“我”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从海滩上的隐秘的旁观者，借由埃莱娜和洋娃娃的失踪，成为尼娜母女旁隐秘的间接的参与者。

　　事件随时间继续在发酵，“我”对母女关系的回忆、反思、代入、畅想也渐渐让“我”的形象变得清晰，刻板印象中的慈爱、包容、奉献的母亲根本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自私的，充满野心和欲望的，依靠读书考学逃离脏乱落后的家乡的，从而在大城市习得理性、教养、文明的“人”的形象，和一个躲在暗处的阴暗的“不近人情”的母亲。

　　作者是意大利人，本书的意语名是la figlia ocsura，直译是灰暗的女儿或是阴暗的女儿，文本中两个女儿一直以回忆和远程电话的形式出现，陈英老师选择了以暗处来译oscura，既能体现空间上的疏远，也暗指心理上的晦涩。作者把自己的名字交给那个整个故事中最幼小，最受爱护，也其实并不漂亮的尼娜的女儿，又是否是对自己生命经验的一种回溯，和自我的寄托？

　　总字数：1334
　　作者：山上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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