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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食者》:我们再也咽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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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组:秀才

谙于世事,不愿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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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4-22 17: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韩江的《素食者》,牛啊!写得太好了!一点小感觉是,这本书里并没有很频繁地提到名字,明确写了姓名的似乎只有妹妹金英惠和姐姐金仁惠,其余角色都是以“丈夫”“岳父”“岳母”等人际关系代称出现。并且如韩江自己所说,这本书一共三个部分,其实每个部分都可以看作是一个单独的故事,而合起来看,又会成为另一个不同的长故事。

  “这很像打了一个长结的感觉。”

  第一部分的主视角是丈夫。这个丈夫一开头就说,压根就不爱自己老婆,娶她也只是因为,像自己这种唧唧小小能力平平的人,只能娶到这种level的女性。幸好这个女的不是很吵闹,再看到周围疯狂打电话查岗的老婆类型,就觉得自己老婆还不错,端茶送水,是一个很好的仆人。至于这个仆人自己怎么想,不是很重要。所以第一部分,妻子的讲述只占很小比例,而且经常戛然而止,因为这个自大的丈夫又要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讲述自己的生活和妻子了。

  某个晚上,丈夫发现妻子把家里的肉都打包收拾准备扔掉。丈夫疯掉,你要干嘛啊。妻子说,以后我不吃肉了。丈夫感到不可思议,你不吃,我吃啊!妻子说,反正你只在家里吃早饭,无伤大雅,中饭晚饭你在公司里吃肉呗。丈夫一开始以为妻子不吃肉是一时兴起很快就会继续吃,但他的以为错了。妻子因为不吃肉脸色苍白、体重快速下降,即便如此,妻子也没有吃肉。丈夫想要解决性欲,妻子不愿意,丈夫强迫妻子发生了性关系。

  某一天,丈夫被邀请参加一个饭局,还要带着自己的妻子。丈夫惴惴不安,自欺欺人地觉得,应该没事,妻子除了不吃肉和很难睡觉以外,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参加聚会应该问题不大。丈夫让妻子化化妆,进了包厢又发现妻子没有穿胸罩,所有人正在似有若无地盯着这个不体面的部分看。更糟糕的是,席上不断送上肉菜,妻子说,“我不吃肉。”气氛一下变得尴尬,丈夫赶紧解释,她身体不好在恢复期现在不适合吃肉。周围的人假装释然,不断聊起和肉有关的话题,丈夫配合着他人一起哈哈大笑。妻子盯着每个人嘴上的油,让所有人感到不适。

  丈夫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岳父打电话向丈夫道歉,丈夫感到诧异,这还是大男子主义的岳父第一次向自己道歉呢!真是扬眉吐气!妻子的家人认为,只要大家聚一聚,在席上以家人的身份劝一劝妻子,妻子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但是妻子依旧拒绝。父亲恼羞成怒,使用暴力捆住女儿,强行喂她吃肉,“怎么会有人不吃肉呢?”“只要她吃了一口就不会觉得肉不好。”女儿百般抗拒,父亲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再次强迫她吃肉,女儿不张口,父亲一巴掌又扇了过去。女儿突然暴动,拿起刀往自己的手腕上刺去。女儿在这时想起,小时候她被一只白狗咬伤,父亲听闻跑死的狗的肉更香更嫩,于是骑着摩托车拴着狗让狗连续跑。女儿在晚上吃了一碗狗肉泡饭,连紫苏都无法掩盖狗肉的膻味,但女儿对自己说,“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件事。”

  鲜血阻止了这一场闹剧,但母亲在女儿住院期间仍然不死心,用肉混合药草煮了肉汤想让女儿喝下去。女儿说,这里面有肉。母亲说,没有,你喝吧。女儿喝了下去。等到母亲出了病房门,妻子走进卫生间把喝进去的汤都呕了出来。

  “我的手腕并无大碍,一点也不痛,痛的是我的心,好像有什么东西塞在了胸口。那是什么,我也不得而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就在那里了。现在即使不穿胸罩,我也能感觉到那里有一块东西。不管我怎么深呼吸,都觉得胸口很闷。

  某种咆哮和呼喊层层重叠在一起,它们充斥着我的内心。是肉,因为我吃过太多的肉。没错,那些生命原封不动地留在了我心里。血与肉消化后流淌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虽然残渣排泄到了体外,但那些生命仍旧留在了那里。

  我想大喊,哪怕只有一次。我想冲出窗外的黑暗,如果这样做,那块东西就会从我体内消失吗?真的可以吗?

  没有人可以帮我。

  没有人可以救我。

  没有人可以让我呼吸。”

  妻子出院后,丈夫没有立即和她离婚。有一天,丈夫打开家里的门,发现妻子赤身裸体地站在家里。丈夫感到不可思议,“老婆,你这是在做什么?”“太热……只是热,所以脱了。……不可以这样吗?”妻子的手里是一只暗绿绣眼鸟,鸟被掐在虎口窒息而死。

  第二部分以妻子姐姐的丈夫为主视角。很搞笑哈,第一部分妹妹的丈夫一听见姐姐的声音就产生性欲,厌恶自己的妻子;第二部分姐姐的丈夫一看见妹妹单薄的身体就产生性欲,厌恶自己的妻子。男的,真有你们的啊。

  姐姐的丈夫是一个艺术家,混了多年也就那样,直到他看见妻子的妹妹。因为她,他的脑子里产生了爆炸的灵感。他看见男女身体上绘满花瓣的画,在他心里,最适合的人选就是妻妹。但怎么说服妻妹答应自己呢?

  他去了妻妹家里,一打开门,妻妹赤身裸体,他立刻充满性欲,但没有付诸行动。妻妹解释说,这样比较自在。在她穿上衣服的过程里,她没有一丝羞赧。而妻妹最终答应了这件事。当他在妻妹身上画满花瓣的时候,他的性欲居然从未浮现,而他最终想完成的作品并不是妻妹一个人的身上画满花瓣,而是像看到的画那样,男女画满花瓣交合。

  他知道自己身材不好唧唧也小,于是找了年轻的男子J。J一开始不愿意,他各种威胁加诱惑,J仅仅思考了一个晚上,最后答应了。但是他没有在这个时刻告诉J他最终想要完成的作品是怎样的,只是和他说想要拍人体彩绘。

  J和妻妹如约来到场地,较为顺利地完成了拍摄,就在这时,他问,能不能真正做爱。J大惊失色,说你干什么啊!!你疯了吧!!我做不到!!妻妹的反应倒没有很强烈。J最后恼羞成怒地离开。

  妻妹说,我的下面有点湿。他立刻就想扑上去满足自己的性欲,但是妻妹非常直接拒绝了他。理由是,我产生性欲的原因并不是男的,而是那些花朵。当男的被画上花朵的时候,男的就变得不是男的了。

  他之前其实有察觉到,当妻妹被画上花朵的时候,仿佛成为了一个非人,她游离在人、植物和动物之间,或者是一个根本与这三者无关的物体。

  他离开妻妹,离开现场,立刻去找了P诉说,回到家时,尽管他和妻子已经很久没有做爱了,但是那一天他像野兽一样发泄自己,妻子虽然没有抗拒,但是绝望地说,你好可怕啊。

  他又去到了妻妹的家,看到了没有洗掉彩绘的妻妹。他像野兽一样扑上去,他们之间发生了性关系。他用摄像机记录着这一切。妻妹向她他诉说着自己自己做梦看到的可怖的脸和不吃肉的原因。但是他慢慢闭上了眼睛,两个人都睡着了。

  他睁开眼睛,妻妹还在睡。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是妻子。妻子问,你怎么能对英惠做这样的事,你明知道她的精神状况是怎样的,你居然还逼迫她做这样的事。妻子报了警,他坐了牢。

  第三部分是金英惠和金仁惠之间的故事。金仁惠成为金英惠住在精神病院后唯一一个会去探望她的人。在外人看来,金英惠是一个不愿意吃肉、离婚、患有精神病、脱离了正常轨道的失败者。金仁惠则与她相反。仁惠是家里的长女,她扛起了家中的一切,嫁了老公生了儿子开着自己的店,她无所不能,没有犯过一次错。所以金仁惠在某种程度上不愿意理解金英惠的状况。

  但仁惠会不断想起自己的一生。丈夫即便在没有发生这件事之前,也很少参与家庭事务,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人打点。相识的时候,丈夫的疲惫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像拯救疲惫的自己一样和丈夫成为夫妻。但丈夫很少表露愉悦,经常疲惫,一事无成,像个家里的幽灵。仁惠无法想到人生的这半边,如果想到这半边,那么一切都毁了。所以仁惠即便曾经走向过后山,也最终走了回来。我怎么能抛弃儿子呢?我怎么能成为这样的人呢?仁惠真正感到恼怒的,是英惠冲破了这道疆界。

  仁惠看着病房里的妹妹,不断反问自己。“这一切真的无法阻止吗?这个疑惑始终围绕着她。无法阻止那天动手的父亲吗?无法夺下英惠手中的水果刀吗?无法阻止丈夫背起血流不止的英惠冲去医院吗?无法阻止妹夫无情地抛弃从精神病院出院的英惠吗?还有那件丈夫对英惠做的、如今再也不愿想起的、早已成为难以启齿的丑闻的事,这一切真的难以挽回了吗?真的无法阻止那些围绕在自己周围的、所有人的人生都像空中楼阁一样轰然倒塌吗?”

  英惠逐渐不愿意进食,并且和姐姐说,“姐,我倒立的时候,身上会长出叶子,手掌会生出树根……扎进土里,不停地、不断地……嗯,胯下就要绽放出花朵了,所以我会打开双腿,彻底打开……”

  英惠说,她需要的不是食物,而是水,她就快成为大树了。仁惠同意了医生的插管手术,如果英惠再不吃饭,她就要死了。当仁惠透过窗子看见被按在病床上插管的英惠,英惠发出了无声的呐喊,“姐姐,连你也不能理解我吗?连你也要欺骗我吗?”仁惠突然不受控制地冲进病房阻止了插管。她想起自己曾经问过英惠的问题,“你再不吃饭就要死了?”英惠的答案是,“为什么不能死呢?”

  仁惠抱着出血的英惠去往大医院救治。在救护车上,她和英惠说,

  “……这一切。”

  “……说不定这是一场梦。”

  “在梦里,我们以为那就是全部。但你知道的,醒来后才发现那并不是全部……所以,有一天,当我们醒来的时候……”

  “她安静地吸了一口气,紧盯着路边‘熊熊燃烧’的树木,它们就像无数头站立起的野兽,散发着绿光。她的眼神幽暗而执着,像是在等待着回答,不,更像是在表达抗议。”

  小说在这里就结束了。英惠究竟如何,没有答案。虽然我们心里大概清楚,认为自己是大树、不愿意吃肉、不愿意进食的“英惠们”,最终会在这个世界被吞噬。

  看到最后我会想起许立志的《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

  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

  他们把它叫做螺丝

  我咽下这工业的废水,失业的订单

  那些低于机台的青春早早夭亡

  我咽下奔波,咽下流离失所

  咽下人行天桥,咽下长满水锈的生活

  我再咽不下了

  所有我曾经咽下的现在都从喉咙汹涌而出

  在祖国的领土上铺成一首

  耻辱的诗

  英惠再也咽不下了。我们再也咽不下了。

  英惠的丈夫是一个上班族,他想象英惠的方式是基于妻子工具化的想象。妻子想要和他说一说,出现在梦里可怖的脸,他根本就不在乎英惠有怎样的梦。只要英惠继续做一个沉默的仆人,继续扮演勤勤恳恳的妻子角色,她的内心如何根本就无关紧要。当英惠以决绝的方式表现着自己与妻子之间的距离后,他迅速离开不再出现。可以想见,又去寻找下一个工具了。

  仁惠的丈夫是一个艺术家,他对待仁惠的态度就是我配不上你,所以我什么都不干涉,换言之就是什么都不做。“爸爸从来就不在。”这不是离婚后儿子才说的话,哪怕丈夫没有离开家,儿子也感受不到父亲的存在。一个自视甚高的艺术家,认为平凡的仁惠的生活不值一过,每天寻找艺术新刺激,即便他自己就是一坨屎,也不会承认自己毫无天赋。而他想象英惠的方式,是以她的痛苦为养料,她越是破败,他越在其中感受到毁灭的美感。他可以听英惠说了什么,也许这曾经给了英惠一些错觉,但很快,这种错觉就被打破。这个无能的可耻的男人根本不在听英惠的表达,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这一个天才艺术家。更令人作呕的是什么呢,他居然觉得英惠的丈夫不懂得欣赏英惠体内隐藏的能量,只有自己能让这种能量展现在现实中。

  英惠和仁惠从小就被父亲殴打着长大,英惠先仁惠一步跨过了正常与不正常的疆界,先开始以自己的生活和生命为载体,表露在这个被男性殴打和工具化的世界里无法忍受的倾向。她再也吃不下那些肉了,她再也无法假装自己可以对跑死的狗熟视无睹了。这些密密麻麻每天发生的伤害让她无法容忍自己身体和精神的存在,她再也无法忍受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了。英惠只在想象自己是一朵花、一颗大树的时候,才能感觉堵在胸口的死去的生命释放出来,她再也无法对一个表现为“人”的生物产生欲望与认同,只有非人才能让她感觉舒适。

  而仁惠看见摄像机里记录下来的事件后,第一反应是,“你怎么能这样对待精神恍惚的妹妹?”我觉得这个是属于血脉相融共享同一种命运的女性的反应。世界上的另一种性别,永远无法在此刻意识到,他们的欲望、他们可鄙的做法是一种完完全全不把女性当人的做法。姐姐在那一刻想要捍卫的不再是虚幻的家,而是受到伤害的妹妹。

  即便仁惠会在长时间内无法理解英惠,她会质疑,为什么英惠不吃肉呢?为什么英惠要倒立呢?为什么英惠说自己是一棵树呢?为什么英惠说自己只需要水呢?所以她起初答应了给英惠插管喂食的做法。但是那些一直徘徊在她心中的反问不断出现。难道这一切真的无法阻止吗?在父亲扇英惠的时候,她真的无法阻止吗?在英惠割腕的时候,她真的无法阻止吗?过去发生的所有的错误,难道她真的无法阻止吗?

  她看着被摁在床上的英惠。那么多的人,说英惠疯了,说英惠赤身裸体是不正常的,不吃肉是不正常的,不结婚是不正常的,不生孩子是不正常的。英惠,无数的女性,就像这样,被假以“拯救性命”的借口,一口一口吃着来自父权社会制作的肉,没有这些,女性可就活不下去了啊!过去的无数年,仁惠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怎么能不接受这些呢?如果不接受的话,不就只能死了吗?

  但是英惠说过,“为什么不能死呢?”为什么要在这个世界中成为一个吃肉的人呢?为什么要做一个妻子呢?为什么要觉得那些殴打和强迫就是无所谓呢?为什么不可以倒立着成为一棵大树离开这个世界呢?仁惠冲进了病房,阻止医生给英惠插管。英惠的身体仍在出血,两人坐着救护车去大医院救治。但是仁惠说,也许这一切只是梦,我们以为的全部并不是全部,也许当我们在另一个世界醒来的时候,可以成为一棵燃烧着愤怒的树。

  我们再也咽不下了。

  总字数:4700
  作者:你上终南山
  链接: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4891932/
[发帖际遇]: 为了捕捉一只楼主,lsp2170607 花了 5 铜币 购买了一只大师球. 幸运榜 / 衰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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