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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生平资料残缺或许是史家的不幸,对文艺来说则未必。小说家的任务在于诠释,太密集的事实也可能窒碍写作,使作品机械化,一切都成了“意料中事”。《波斯少年》证明片断的故事也能点起灵感之火,因为燃料其实是作者充足的背景知识。瑞瑙特的男主角固然是亚历山大,但巴勾鄂斯并未沦为传声筒,相反,任何读者都会意外发现亚历山大要到全书过了百页方才登场。前面的故事含有瑞瑙特的虚构:巴勾鄂斯是贵族之子,十岁的时候,因家族卷入政变而被卖为奴隶,由于长相英俊,辗转进入大流士的内廷。他年纪轻轻就学会了取悦君主的技巧,学会了周旋于宫闱,但是身边没有值得他爱的人,他的爱情无处可寄。作者关注这一个被迫过早进入成人世界的少年,描绘他的情梦,对于亚历山大的故事并不是离题。给瑞瑙特作传的大卫·斯威特曼(Sweetman)认为,《波斯少年》的情节安排“本身就是一场引诱——前三分之一用来铺陈亚历山大慢慢的接近,起先是流言,继而成了危险,最后作为拯救者现身,其间他从希腊推进到波斯,与此同时,大流士带着男宠巴勾鄂斯为了躲他而逃亡。亚历山大在进攻中仿佛爱人一样走近,追逐他渴慕的对象。”(Mary Renault: A Biography, p.268)
在《天堂之火》里戏份不少的赫菲斯提昂也在远征军中。他始终与亚历山大关系亲近,但是多年以来,两人的激情已经转淡,惟独深厚的友谊并未改变。献上巴勾鄂斯以邀宠的波斯显宦纳巴赞内斯却有过人的洞察力:这位善解人意的波斯美少年,一定是亚历山大“盼望已久,但是不知道自己在盼望的东西。”正因为作者提供了巴勾鄂斯与亚历山大各自的心理背景,两人相遇的结果才令人信服。巴勾鄂斯引诱了亚历山大,尽管是猎人比他的猎获更为震动:
“那张雪松木床十分老旧,但是华丽得漆彩镀金。现在应该由大流士的男宠为他摆开波斯御膳了,菜肴已经备好,调料也都齐全。可我虽然熟稔于自己的职业,仿佛旷古以来做着同一件事,我未经训练的心还年轻。骤然间,心驾驭了我。我没有奉上香料,反而像那个身负箭伤的士兵一样只是抓住他,说出我至今依然羞于回忆的傻话,当发现我在说波斯语,又用希腊语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本来以为他永远不会爱我的。我没有求他一路带我到哪怕是天涯海角,我没想得那么远,只仿佛沙漠上的旅人找到了水。”
“自己的职业” 指承欢的男宠身份。如果巴勾鄂斯只是一个随遇而安的宦官,读者对他不会有尊重和认同。作者写了他对自己侍奉多年的大流士的感情。在弑君的波斯叛党贝索斯被亚历山大捉获时,巴勾鄂斯鼓励亚历山大以波斯习俗处死此人,为大流士报仇。他在心里向大流士的魂魄说:“原谅我爱着你的敌人,我已经尽力赎罪了。”他妒忌亚历山大与赫菲斯提昂相知之深,并由于自己后来者的地位而痛苦,一度想毒死赫菲斯提昂,但是自尊、理性,加上不愿让亚历山大心碎的复杂感情,教他无法下手。赫菲斯提昂跟巴勾鄂斯的几场对手戏,以至于前者之死,都笔力千钧,两人一次次或冲突、或和解,都被娴熟地编织在真实的历史事件中。
文学里最常见的爱情,是类似于“相逢时难别亦难”的遗恨,《波斯少年》却写了亚历山大和巴勾鄂斯长达七年的相守。征途漫漫,亚历山大始终让巴勾鄂斯相随,无论是刺杀阴谋、政治联姻还是军心浮动,都没有离间他们俩。故事虽然以永诀结束,这段感情可谓无憾。亚历山大故事内在的起伏跌宕,容许小说家探索“长久爱情”(long-term relationship)的主题而不流于沉闷。亚历山大受巴勾鄂斯影响之深,从他一系列的东方化举动隐约可见——他抵挡住守旧的马其顿贵族的压力,推行波斯跪拜礼;他授封波斯人为文官武将;还自己穿起了(在小说中由巴勾鄂斯设计的)改良的波斯王袍。瑞瑙特不无道理地让亚历山大对巴勾鄂斯说:“从爱你开始,我学会了爱你的民族。”
《波斯少年》其实也是一本成长小说,读者看着巴勾鄂斯一步步建立强大的自我。家庭教育本来会让他成为战士,而命运的乖谬把他变作阉人,扔在泥淖里,但是他最终也找到了自己的价值。瑞瑙特显然钟爱这位波斯少年,在三部曲终结篇《葬礼竞技会》里,他是一个戏份不多而作用关键的角色。
亚历山大是最早的陆地探险家之一。巴勾鄂斯说他“热情深入远方,憧憬着行旅人传说的奇观。”他的足迹横跨欧亚大陆,濒临当时已知世界的边缘。小说具有马可波罗行纪一般的异域情调,糅合写实与奇幻。且看巴勾鄂斯如何回忆他最美好的初恋时光:
“我十六岁的时候,在扎德拉卡塔开始了少年时代。此前我从童年进入某种中间状态,青春只抵达我的身体。此后七年,青春重归于我,漫长的流徙中处处有年轻的滋味。
“许多地方铭刻在我的回忆里;也记得一连数月大地在岸边滑过,就像坐在尼罗河畔观看船舶漂移而去。高山的关隘、白雪的荒原、春季的森林、有黑湖的高原沼泽、铺着鹅卵石或枯草的平地、蚀化为恶龙形状的岩石、果树开满花的迷人峡谷;覆雪夺命的山脉,无边无际,直搠天空;山麓遍野不知名的花朵;还有雨,落不完的雨,仿佛诸天消溶,把大地化为泥浆,河流化为洪水,兵器化为废铁,男人化为无助的孺子。还有日复一日红热的沙丘,在光芒炫目的大海边。”
【本评论是译者文章《希腊余光,波斯绝响》的选段,全文见http://blog.sina.com.cn/s/blog_66d7a7e70100htqy.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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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来源:遠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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