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犯焉识》：成为知识分子是陆焉识的宗教

鸿田

　　乘着电影上映，凑热闹来说说对原著小说的喜欢。

　　看了一点网路上对于《归来》的观后评论，大多数读过原著的耿耿不平于电影占小说大部分比重(大约有百分之七十)从30年代到70年代的故事被舍弃，似乎发生在陆焉识身上的时代烙印是小说最吸引人的地方，而电影舍却了明珠，留下木椟是一大憾事。

　　我却并不这样认同。这边且不必细谈小说中这赤裸裸的四十余年历史在当下忠实于原著的影视还原有几分可能性，只说如果喜欢这部书的读者喜欢的一段段构建于这几十年特殊时期的背景猎奇，那倒是电影中虽然没有正面描述文革，但一个大赦的右派通过种种努力希望唤回妻子对于自己的记忆反而更充满了对疯狂年代的控诉，小说中的陆焉识早期并不晓得自己对冯婉喻的爱，直至被判无期才渐渐意识体悟，在洞透了自己内心之后充满了负歉与感激，在小说的世界里，战前陆留学时代苦等在外享用自由的丈夫五年，战时重庆上海两地相隔，战后潦倒困顿期，始终冯只是陆心里对自由的阻碍与服膺传统的负担，直至新中国建立后的二十余年服刑改造才慢慢将负咎转化为愈演愈烈的爱恋，小说里归来后见面不相识的那种内心疼痛是一份无从弥补无以悔罪的疼痛，虽然时代有罪，不抵自身，小说书写的是多少年来中国知识分子一成未变的个性带给自己与他人的创痛。而这是电影中真正舍却之物，由于舍却了小说的主旨立意，我们能将悲剧反思归罪的反而只是那个时代。

　　于是，小说中赤裸裸书写的东西本来并非作者要展演的主旨，却变成了电影若即若离，隐隐约约，拐弯抹角要观众得出的结论。

　　好吧，电影蛮好看，像一个精巧与余韵的短篇，但倘若小说火力全开的瞄准的和电影一样只是时代，我就没必要来击节吆喝，幸好不是这样。

　　小说本身是写陆焉识的，是写一个知识分子，也是写一个叫知识分子的群落，这个群落无法改变的优点与弱点与生俱来，没办法改变，既追求自由独立又主动继承传统束缚，洞透世情又迷乱无着，同时要命的都有些自虐心态，永远不愿成为多数派，永远要逆势而为，这即是小说里恩娘说的“没用场的好”“不下作”“活得清爽”，也更是根骨里的要自己永远不与众同，甚至去承担一份责任，牺牲自由去与鄙夷的女子成婚也是骨子里引以为傲的牺牲精神使然，不趋炎附势，发表政治异议是士大夫精神使然，逃狱见妻是赎罪感使然，凡此种种，一个老式文人延续到今日我们很多人血管中的，依然是这种将“成为知识分子”作为信仰的心态。

　　像冯婉喻起先将陆焉识当作信仰，后来寻到了那“无限缩小自己以为善”的信仰一样，外人眼里的虐恰是他们自己的宗教。

　　小时候，常常听人说“读书不要读到人傻掉”，也听为人师表的时常劝诫“百无一用是书生”“会读书更要会做人”，那时候，真的以为是书害了我们很多人陷入一个尴尬境地。

　　后来慢慢明白，这些话其实根本是说反了，这一些人，首先是一个无用的人，首先是没有办法学会怎样做人的人，首先是一些性格有缺陷的人，才会不停歇的读很多书，花很多时间寻找不顺势，不媚俗，清爽不下作的方式去活，渐渐活出滋味来，活成他人眼里又惊又惧的怪物，创建出自己的宗教，有自己一群没用场的信徒。

　　陆焉识这个人身上的东西，有一些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发现，有一些存在自己的身上，有一些在父亲身上，以前有让自己自卑的时候，也有让自己自傲的时候，现下通透了，两者都不必，身理属性罢了。

　　好吧，以上观点，纯属己见，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若有异见，悉听尊便。

　　拜托萨义德别来找我理论。

　　p.s 怎么说呢，陆焉识好像平行空间里的方鸿渐。书写的角度与笔法有差，但他们没法不是一个人，不然，要陈道明干嘛？

　　总字数：1298
　　作者：微不足道
　　链接：https://book.douban.com/review/6677203/

喜欢下载

不用管其他东西，只要看那个啥对人的摧残，对人性的毁灭，就是一个不用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