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东流参北斗——《水浒传》

鸿田

　　一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论秤分金银，论套换衣服，能跟着一个负责、关心、有义气的大哥，同时又能幸福全家人，大概是每一个男人内心深藏的梦想。宋江把它唤醒了，但对他而言，自由只是手段，是换取秩序的手段，就像他造反只是为了招安时能有一个好价钱一样，绝不是为了那个“替天行道”的目的。

　　尽管在他看来，效忠皇帝和杀贪官污吏是同一性质的。

　　二

　　这是一群渴望爱而又被不敢爱的汉子，他们或被爱欺骗，或被生活压迫，他们只是“盲目的可怜虫，过着盲目贫穷的生活，死亡和毁灭紧紧跟着”，数百年后同样反抗强权的黑胡子爱德华·狄其说道。

　　所以他们只能在酒精的麻醉中，乏味的生活，平庸的俗人中放纵着自己。

　　武松便是如此，长于市井，与哥哥相依为命。确定嫂嫂出墙后，武松眼也不眨的剖开潘金莲的肚子取出五脏六腑祭武大，“哥哥灵魂不远，兄弟武二与你报仇雪恨。”然后狮子楼除奸刃二颅行于阳谷。何其壮哉！但这不是真正的武松，这样的快意事李逵也做得“脱得赤条条的，手持二板斧，大吼一声‘你黑爷爷在此！’排头砍杀过去”扣下扳机总是容易的，但难的是扣下扳机以后。真正的武松在他相信张都监的关怀的那一刻，在他相信能和歌女玉兰白头偕老的那一刻，在他相信他对人好别人就能对他好的那一刻，那一刻他就像一个孩子，一个需要被爱被关怀的孩子，这哪里是“戒刀二口，擎来杀气横秋；顶骨百颗，含处悲风满路。”的武行者啊？可当他最后的一丝温情与信任被剥夺，武松的杀气“高了三千丈，冲破了青天”，是他们逼他流下了第一滴血，他尽可以呐喊着把不满像景阳冈的老虎一样按在地上只顾打，他尽可以用玉环步，鸳鸯腿轻松干倒蒋门神，他尽可以一刀一个杀翻杀净张都监一家，但在余生中，他这样“便死也不怕”的好汉，却只能用一个伤口填平另一个伤口，就像Rambo用火药灼烧止血，K不断努力接近城堡一样，他毕竟是人，但他被剥夺了回忆的权利，只能面对着一个又一个失望，最后剩下的，只有一地的残渣。天伤星，天伤星。你一旦踏上这条路，便不能再回头。

　　可是宋江不一样，他一方面讲义气，肯为救一名兄弟“拔营兴师，同心苦恨，大兵行处，玉石俱焚”，一方面在他的心里却是一个封建制度下本分的思想——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男儿戍边关，至死尽荣勋。他认为这样才是好汉，才能光宗耀祖，实际上也有很多人梁山好汉这样想，既然能乐乐，还能比以前获得更高待遇，何乐而不为？而另一方面又在憧憬那个“不分贵贱，无问亲疏”的农民空想社会。一友言“招安就是给社会认错”，宋江何尝不知道，也许是他太爱这些兄弟，不忍心看到他们一个个在征战中殒命吧。真的很难说。“活着本身就是哲学和美学。”宋江太懂这一点。

　　所以对我而言，小说至七十一回已完（有版本就是七十一回，余下四十九回可称《水浒后传》）当宋江题完一阙《满江红》后，梁山的故事也完了，剩下的不是水浒，不是梁山，不是好汉，不是哥哥们，是“死” 。“因为从这一刻起，人生已经失去了它的严肃的意义，一切都不过是儿戏，荣名和美德已经死了，生命的美酒已经消失，剩下来的只是一些无味的渣滓”就像麦克白一样，他们的荣耀在他们把金银填满自己的腰包，破城之后烧杀淫掠时都和梦想一样被杀死了，他们只能靠酒精，靠麻醉，靠招安。他们缺少西德尼·卡顿的勇气。

　　他们不怕死，他们少勇气。

　　水浒也就死了。

　　幼时曾睹梁山，一个不起眼的土堆，于是也就绝了当水浒好汉的梦。倒是那首《好汉歌》，依旧光辉灿烂。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黄金，我们早就是英雄了。”黑胡子死前悔悟。

　　但铜臭味的梁山哥哥们还是那么可爱，“但不管命运带给我们什么，我们可以确定一点，我们不会被遗忘。”

　　大河东流参北斗，说走就走全都有；

　　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生死之交一碗酒，风风火火闯九州。

　　三

　　水浒从本月17号读到22号，读罢七十一回，剩下的便没有勇气去翻了。历史的天空想必不会因为这些可爱的鸟人吹动一下吧，他们是那么的可爱啊。但不论他们怎样可爱，他们始终跳不出那个时代，一如今日的我们，逃不脱这秩序的文明。“青春就是山贼，不喜欢规矩和束缚，向往自由和尊严，但力量的源泉仅仅是因为年轻。”

　　我还年轻。

　　总字数：1447
　　作者：我有一个小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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