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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 《幼栋》十四、成材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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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12-2 14: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十四、成材的秘密
  次日,孔新冶准备带学生们去林场,附近轩辕小学却找来了,要与幼栋小学赛一场足球。孔新冶不好拂了校方的盛意,便答应了。学生们自然高兴,仲英等更是兴头十足,便开始准备上场,个个精神百倍,意气风发,只是“巴西国家队”球服没带来,阵容未免减色。
  轩辕小学足球队平常大约训练没有章法,踢起球来战术素养不够,虽然占着“主场之利”,本校小学生加油声震耳欲聋,也不是仲英他们的对手。很快幼栋小学就以三比0领先,总算队员们都记住了孔新冶平时的教训,未尽全力。结果最后双方以四比一结束比赛,轩辕小学倒也输得心服口服。
  赛后,两校学生在轩辕小学礼堂进行联欢,小学生们各自表演节目,唱歌跳舞颇为热闹。仲英等十二个学生集体表演了空手道,赢得满堂喝采;冉旭则讲了段评书,又与公西刚合作,讲了段相声,引来一片采声笑声。
  后来教师们也参加进来,幼栋小学教师齐慕望、鲁家宝等都表演了节目,国嫱则以钢琴独奏了勃拉姆斯的《致新大陆》;孔新冶则以俄语演唱了《喀秋莎》,由国嫱伴奏。孔新冶以美声唱法唱来,歌声浑厚嘹亮,响彻礼堂,师生们热烈鼓掌。
  接着几个轩辕小学教师表演的节目“雅乐”却引起了孔新冶注意。原来这些教师都是本地祭黄帝时庙乐队成员。孔新冶看时,见所奏乐器均古色古香,有竽、笙、埙、磬、鼓、钟、筑、柷、敔等,乐声全按古调宫商角徵羽,抒缓悠扬,极具特色。孔新冶惊喜之下,忙请初霁虹完整录下,以备清吟社将来欣赏之用。
  待演奏完毕,孔新冶向他们请教,得知轩辕镇祭黄帝陵活动已有数百年历史,只从五十年代开始被废止,直到九十年代初才重又恢复,但已无法回复当年之盛,且仪式、祭乐也有失传之处,良可痛惜。彼此叹息一番。随后,孔新冶拉手风琴,学生们跳起集体舞,欢声笑语一片。看看天色将晚,双方师生便各自散了。
  晚上,孔新冶便打算次日带学生们去林场,仲英提议顺便去看日出,师生们都无异议。
  第二天,师生们起个大早,吃过早饭,请了个向导,便向林场所在地进发。林场在镇西十里之处涿野岭,紧邻原始森林保护区。出了镇子,走不多时,便进了林子,沿林中大路行进。此处地大林密,远非宓兴南郊可比,林中各种禽鸟争啭斗啼,各逞妙音,极是和谐优美;森林清新气息扑面氤氲而来,师生们只觉身心一洗,异常畅快。
  走了一个多小时,师生们到了林场,沿山路向涿野岭顶攀登。涿野岭是附近轩辕山脉的最高峰,立于峰顶,四周山岭原野皆在目中。
  待登到顶峰,学生们都累得不轻,仲英坐在一棵树下,气喘吁吁地道:“听说黄州有个‘够爬坡’,是因为当年苏东坡每次爬上坡,都累得够呛,总要说一声‘真够爬的!’人们就给它起名为‘够爬坡’。这个什么涿野岭简直更够爬的,应当改为‘够爬岭’才对!”
  颜嫣笑道:“可惜你不是苏东坡!”
  仲英笑道:“哼,将来我要成为苏东坡那样的大作家大学者,后人如听说我在这里说过这话,看这岭改不改名?恐怕后人还要在这里弄个‘仲英行迹’呢,”又拍了拍身后的树,“树老兄,你可跟着沾光了,到时你就象《诗经》里那棵因召公而成名的甘棠树一样,因为本人坐于其下而受人青睐,弄不好还有诗人要写诗纪念呢!”
  学生们都哈哈笑了起来,连说仲英吹牛。初霁虹拍拍他脑门,笑道:“知不知道‘涿野’是什么意思?就是‘涿鹿之野’,黄帝擒蚩尤之地,这座岭起名‘涿野’,是纪念黄帝的。你将来再厉害,还能胜过黄帝么?”
  公西刚笑道:“就是!仲英还是另外再选一座山吧!”
  端木宽笑道:“仲英赶紧在这棵树干刻上‘仲英到此一游’,省得将来后人认不出来!”
  曾虎笑道:“破坏树木可要罚款的!干脆挂个牌子吧!”
  颛孙嫱笑道:“仲英不是说要当比尔·盖茨么?怎么又改主意要当苏东坡了?哼!常立志,无常志!”
  仲英脸上一红,回口道:“我偏偏苏东坡也当,比尔·盖茨也当,怎么样?”
  漆雕国笑道:“还有足球明星和特种部队队长呢,索性一股脑儿都当了吧。”
  正说笑斗口间,孔新冶在旁笑道:“甭闹了,大家注目东方,太阳就快升起了。”
  师生们齐向东方望去,见苍穹流云飞动,无际碧落尽头,朝霞火烧也似红,不上一刻,一抹初日渐渐喷薄而出,光芒万丈,景象极为壮观。学生们都跳了起来,向朝阳大声欢呼。
  孔新冶笑道:“日出大约是世间最壮丽的景色之一了,令人百看不厌,每看必激动不已,必有不同感受。”
  国嫱笑道:“对。各地的日出都不相同,在宓兴也看过海上日出,感觉却大不一样,海上日出更多的是苍茫空阔,而山中日出则雄伟壮丽许多,大约有岭树掩映吧。”
  初霁虹笑道:“历来都有些哲学家和宗教家将自己比作太阳,最著名的当属尼采了……”
  话未说完,便听仲英大声嚷道:“啊!我们是太阳……”
  国嫱笑道:“好嘛,这里又出一个小尼采。”
  听仲英又笑道:“大学生是中午十一二点的太阳,中学生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我们则是早晨五六点钟的太阳……”
  旁边曾虎反驳道:“错了!这里五点钟太阳根本不可能升起来嘛,夏至日也不行。”
  仲英语塞,随又强辩道:“我是说五六点钟的太阳,又没说五六点钟升起的太阳!难道太阳没升起来,就不存在了么?”
  闵铸飞笑道:“没升起的太阳算什么太阳?”
  仲英拍手笑道:“对了!在南、北极圈内,各有半年极昼和半年极夜,在半年极昼里,太阳根本不落,别说早晨五六点钟,就是半夜零点,太阳也是明晃晃的。我刚才说的是极地太阳!”边说边得意非凡地挥着手。
  孔新冶皱眉道:“仲英,一味辩论斗口可不好。”
  仲英笑道:“是!不过……不过不是我愿意辩论斗口,是他们硬要与我较量,就象孟子说的:‘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
  师生们哈哈大笑,国嫱笑着拍了仲英一下,道:“这小鬼油嘴滑舌,总有他说的,孔老师教的书都拿来插科打诨了。”
  孔新冶指着初升太阳,对学生们道:“每一个人都说太阳伟大,为什么?因为他仁慈慷慨,化育了万物而不求回报,因此人们将他作为无私的象征。古往今来,那些为人类作出了巨大贡献的人,都象太阳一样,以他们永恒的光热泽及后人。就象远古时的黄帝,为人民除凶祛邪,弭合了各部落间的争斗,使人民得享安定富足的生活,以为华夏族的繁盛肇基,因此后人无不感激景仰,公认他为华夏族之祖,世世祭祀不绝。还有尧、舜、禹、周文王、周公、孔子等,惠及百代,也都是有太阳一样品德的人。”
  仲英道:“太阳太伟大了!我们将来要向太阳那样……”
  孔新冶打断道:“大家只要记住太阳的无私仁慈,将来力争多为人类作贡献就行了。完全向太阳学可不容易,这取决于你的能量如何,不能走极端,抽空老师给大家讲讲德国哲学家尼采的故事。”
  国嫱笑道:“孔教师,《易经》上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个‘天’应该主要是指太阳而言吧?”
  孔新冶笑道:“可以这么说。太阳每天朝升夕落,从不间断,从不因任何借口荒废了职责。这一种恒心恒力,向来为有志于修身治国的仁人志士所仿效。我们应不应该仿效啊?”
  学生们齐声回答:“应该!”
  师生们在峰顶又站了一阵。孔新冶见太阳已升高,便令全体下岭,去与林场中人联系。到了岭下,正好林场已经开工,孔新冶便与林场负责人联系上了。因昨天电话里已经谈妥,林场便派人带师生们到一片刚采伐过的人工林场去植树,并将植树工具也备妥了。
  在地头接待师生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姓接,头发花白,脸上皱纹纵横,颇象那块刚采伐过的林地,但精神甚是饱满矍铄。见学生们来到,老接头开始却很不乐意,嘟囔道:“这些小屁娃子能种树?别种得不象样子,到最后还得我老人家重种。胡折腾么?”
  不过学生们嘴头颇甜,围上去爷爷长爷爷短地叫了一阵,老接头不由又高兴起来,在与孔新冶谈了几句后,便带学生种起树来。老接头取来百来棵树苗,先动手种了一棵以作示范,又在伐过的树桩间指点种树之处,指挥学生们种起来。学生们有了前天的“开荒经验”,种起树来倒也不甚费劲,一丝不苟地挖坑、植苗、培土、浇水,老接头很是满意。
  种完树,师生们坐在树桩上休息,老接头陪着聊天。仲英道:“接爷爷,你们林场中的人肯定很辛苦!”
  老接头笑道:“怎见得哪小家伙?”
  仲英道:“那么一大片林子,好几十万棵树,要是天天浇水的话,那不累坏了?”
  老接头哈哈大笑,连道:“外行话!外行话!要真那样,我就算有观世音的千手千眼也不成啊!”
  闵铸飞不解地道:“树不浇水,岂不都枯了么?”
  老接头笑道:“树当然需要水,但不是靠人来浇,而是靠老天爷的雨水和地下水,” 指着远处的山岭,“那边的原始老林,有谁去浇过?还不全靠老天?况且,就算我们浇得过来,也不能浇。”
  学生们更奇怪了,纷纷询问。
  老接头笑道:“林场的树和果树可不是一回事,果树必须时时浇水施肥,不然果子结不到好处;而这些树可就不同了,只有长得壮硕高大才算成材,才有用处,对不对?”
  学生们道:“对!”
  老接头笑道:“树要长得高大,根子必须扎得深。老天爷的雨可不是定时定量的,树总有缺水的时候,这时候它怎么办?只有自己想办法找水。怎么找水?就是全力在土中伸展根须,寻找地下水源,对不对?为了生存它拼命地将根须伸呀伸呀,在土中越扎越深,根须越来越壮,吸收的水份和养份也越来越多,树也长得越来越高大健壮,不怕大风摇动,最终才能成材。小家伙们想一想,要是爷爷天天给它浇水,它还能成材么?”
  仲英拍手道:“当然不能!天天浇水,树有了依赖,肯定就懒了,不肯努力扎根,根扎得浅,当然长不成大树了!”
  颜嫣笑道:“根扎得浅,风一吹就倒了!”
  闵铸飞笑道:“怪不得果树长不高呢,原来是懒的!”
  冉旭笑道:“原来树不能宠,越宠越不肯长!”
  孔新冶笑道:“同学们,刚才接爷爷其实是给大家上了一堂课,将成材的秘密告诉了大家。那些参天大树究竟是怎样长成的?就是不靠别人的恩赐,自力更生,奋发图强,激发出本身的生命潜力,才能最终根深叶茂,相反,如果有了依赖心,不肯努力自强,还能成为有用之材么?树是这样,人也是一样,大家一定要记住,惟有不依赖任何人,全靠自己努力争取,才能最终成为栋梁之材。‘幼栋’的意思,就是有可能长成栋梁之材的树苗,但最终能不能成材,可全靠大家自己的努力奋斗。大家愿当参天大树呢?还是愿当矮树丛?”
  学生们都哄笑起来,纷纷道:“要当参天大树!”
  “参天大树多威风啊!矮树丛就只能烧火喂羊了。”
  “那可不一定,孔老师可以用矮树丛的树条做成教鞭,专揍象仲英那样的皮小子。”
  “哼,你那样的劣质矮树丛,孔老师还看不到眼中呢。”
  “我看冉旭就算长成大树,也是《庄子》里讲的樗树,浑身都是疙瘩疤瘤,什么用也没有!”
  “你是扭着劲儿长的老榆树!”
  “你是臭椿树!”
  “你这棵树长虫子,小心点吧,呆会儿啄木鸟就要来啄你了!”
  “你才长虫子!”
     ……    ……
  老接头笑道:“孔老师讲得好,作人和种树一样,不但别人宠不得,自个儿也不能宠自个儿。现在的城里娃儿简直宠得不成样了,上回稽鱼市的娃儿也来林场,甭说种树了,连铁锹都拿不稳呢。您带的这些孩子还算不错,树种得好,还知道樗树和榆树,倒是难得。”
  孔新冶笑道:“您甭夸他们,还差得远呢。我把学生们带到这里来,就是试着把他们从温室里领出来,在野外锻炼锻炼。”
  初霁虹笑道:“这些小鬼是该摔打摔打了。”
  孔新冶笑道:“这只是第一步,今后还要参照美国童子军和日本野外夏令营的作法,让这些小鬼们从身体到心理都脱几层皮,大概自立就没问题了。”
  国嫱笑道:“当心家长们找您拼命呢!”
  孔新冶笑道:“今天接大爷的话倒提醒了我,树木能否成材不但在树本身,还在种树的人做法如何。开学后,我准备办几期家长学习班,让家长们真正晓得一味娇宠对孩子有害无利,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初霁虹笑道:“看来你这家伙天生就是干教育的,而且是工作狂!整天闲不下来,象是有人在后面拿鞭子赶似的。”
  孔新冶笑道:“我是工作狂,你就不是了?驱车几百公里赶到这里吃苦头,却把朴实撂在一边冷落,当心人家不要你了!”
  初霁虹笑道:“我还不要他呢!倒是你,将来若仍这么工作高于一切,却把师母置之度外,哼哼,到时师母才不要你呢!”
  国嫱在一旁抿嘴微笑不语。初霁虹向她挤挤眼,笑道:“好在就算师母不要,自有旁人不嫌,是吧国嫱?”
  国嫱顿时面色透红,打她一下,笑道:“又在胡说了!”
  与老接头又聊了几句,看看天晌,孔新冶便带师生们离了林场,顺原路回到镇子。学生们一上午又爬山又植树,着实乏累了,孔新冶便命休息一下,又组织到河边钓鱼。
  次日是农历十三,正是轩辕庙会之时。原来轩辕镇及附近农村每逢农历初三、十三、二十三,都要到轩辕庙赶庙集。孔新冶听说,便与教师们商量,带学生们去见识见识,就便参观一下轩辕庙。教师们均无异议,当下便带学生们出镇向轩辕庙赶去。
  顺镇西大路走了五里左右,又拐进山路,又行二三里,便见林子中一大片空场,足有数顷方圆,在一座略显破旧的庙宇周围聚满了人,都是前来赶集的农民。各种摊子摆得到处都是,有米市、面市、鸡鸭市、肉蛋市,还有狗市、鸟市、牲口市、土杂品市、农具市、机修市等,一应俱全,划分整齐,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逛庙会的人挤挤挨挨,进进出出,颇为热闹。
  孔新冶带师生们到了轩辕庙前,见庙宇并不高大,亦不华丽,普通的钩檐雕甍,属传统建筑形式,红砖碧瓦,楹柱槅窗,屋脊上和院墙上长了些或青或枯的草。
  孔新冶先进庙中,找到了庙祝。庙祝是个近八十岁的老人,姓樊,名躬仁,白眉白发白须,背不弯耳不聋,虽因牙齿掉落说话略有漏风,倒也明白无误。听孔新冶说了来意,老人一口答应,又得知师生们从几百里外赶来参观轩辕庙,竟有些感叹起来。
  当下孔新冶命学生们排成队,依次进庙,向黄帝像鞠躬行礼,算是拜了黄帝。孔新冶向捐赠箱中塞了三百元钱,见黄帝泥塑色彩鲜明,笑道:“庙里香火盛么?”
  樊躬仁叹道:“难比当年了。现在的年轻人,别说来拜黄帝,就是问他们黄帝究竟叫什么,十个中有七八个都回答不上来。这轩辕庙名字就摆在眼前嘛!若问起有熊氏、公孙氏是谁,大概更是目瞪口呆了。”口气愤愤不平,显得很是气恼。
  孔新冶也叹道:“黄帝是华夏共祖,历代朝野祭祀极盛,想不到如今连名字也快湮灭了。中国人敬天法祖的传统传了千万年,却在短短百来年间式微,良可叹息。”
  樊躬仁捋捋白胡子,一拍桌案,大声道:“您见得明白!您可能不知道,这庙在文革时被革委会占为办公室和宿舍,那些畜生竟把黄帝像搬出去扔到野地里。我当时气坏了,找到革委会的头儿理论,那头儿却说祭黄帝是封建迷信,是‘四旧’,非清除不可。我当时血气方刚,说话不知隐讳,脱口就说:‘你们整天讲唯物主义和无神论,我承认有道理,世界上确实没有鬼神。但这不是祭鬼神的庙,是轩辕庙!是纪念黄帝的!欺蔑祖宗的人禽兽不如!难道你们把那个姓马的还是姓恩的当祖宗么?’得,就这几句话,当场被革委会捆了起来,差点就地正法,后来以反革命罪蹲了十多年大牢,直关到七八年才放出来。出来时再看,庙竟又已被充作猪圈养猪了!我心灰意冷之下,再也不愿理论。直到九一年,轩辕镇出去的一个海外华侨回乡探亲,见状十分痛惜,当场捐款重新修庙,才有今天的模样。不过庙虽修好,人心可就难复了。唉!”
  孔新冶陪着叹息一回,接着向樊躬仁请教祭礼程序仪式,参观了存放的祭器服装,随后请樊躬仁给学生们讲讲黄帝伏炎帝、擒蚩尤的故事。老头儿很激动,滔滔不绝地讲开了,也不管学生们懂不懂,历数史书典籍中的黄帝事迹,还对《天问》中竟没有黄帝、炎帝及五帝的记载表示疑惑,认为定是佚亡了。看得出老头儿精熟历史,尤其对上古神话研究很深。后来管庙的两个年轻人怕他身体支持不住,上前劝止了他。
  临行,孔新冶请樊躬仁给学生们题一幅字。樊躬仁慨然应允,铺纸磨墨,提笔一挥而就:“知切磋琢磨,无愧先人;能经纬燮理,有勋后世”,浓墨淋漓一幅颜楷大字,极见精神。孔新冶谢过,便带学生们告辞回镇。
  路上仲英问国嫱道:“国姐姐,樊爷爷题的那幅字是什么意思?”
  国嫱笑道:“这意思还不明白?就是希望你们努力学习,刻苦修身,将来治理天下,建立功勋,为社会做贡献。”
  仲英咧嘴道:“我就不明白古人为什么拿切磋、琢磨来比喻修身。孔老师给我们讲《诗经》时,说切、磋是制骨器的工序,琢、磨是制玉器的工序,拿什么比喻修身不好,偏拿这个比喻?幸亏是比喻,不然要真的在身上叮叮当当、乞里喀嚓一顿,还不小命去了半条?”
  颜嫣笑道:“对仲英这样的顽石就该这么修理!”
  闵铸飞笑道:“其实古人也有用濯、漱、涤比喻修身的,慢慢地洗洗泡泡,时间长了,缺点也就洗掉了嘛,何必使刀弄凿的?”
  澹台蕖笑道:“琢磨切磋是轻的呢!还有用锻炼、淬炼比喻修身的呢,就是象打铁那样,先将铁在火中烧红,再用大锤重重捶打,然后投进冷水里,哧的冒出白气来。然后再烧红再捶打,越是顽铁吃的苦头越大。这个滋味比切磋琢磨如何?”澹台蕖与学生们一段时间处下来,早已相熟,彼此有说有笑起来。
  冉旭咝着气道:“这倒与孔老师的巴掌炖肉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也不算最厉害的,我老爸平常老说:‘等哪一天非给这小子抽抽懒筋不可!’啧啧啧,竟要抽本人的筋呢!”
  学生们哄然大笑,纷纷向冉旭身上摸去,笑道:“这家伙的懒筋在哪里?他老爸舍不得抽,我们来替他抽!”冉旭浑身发痒,慌忙躲到国嫱身边。
  仲英笑道:“冉旭,你可谓‘语言’这个词儿的代表人物。”
  冉旭不解,道:“什么‘语言的代表人物’?”
  仲英笑道:“你念念英文‘语言’这个单词。”
  冉旭更是不解,随口道:“想说什么坏话?语言不就是language么?‘蓝桂之’……”
  仲英笑道:“对了,懒鬼子!冉旭就是一个真实不虚,如假包换的懒鬼子!”
  学生们又是大笑,冉旭捅了仲英一拳。
  孔新冶道:“仲英,学了知识就一味口头谑笑可不好。”
  初霁虹笑道:“罢了,小孩子们玩笑一番也无妨,何必太过严厉,弄得大家紧张兮兮的?”
  仲英笑道:“就是嘛,‘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不对,我怎么把孔老师比成周厉王了?”便在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
  师生们笑了起来,端木宽笑道:“仲英是咱校第一顽石顽铁,孔老师应该重点琢磨捶打!”
  笑了一阵,曾虎搔搔头,道:“黄帝竟然不姓黄,偏姓有熊和公孙,古代的人名真是奇怪。”
  孔新冶笑道:“黄帝还姓姬。上古之人的姓名往往根据地名、官名或天象、神迹、特异征兆来取,象黄帝因曾在轩辕丘居住过,就称‘轩辕氏’。象大禹之子传说是石启而生,就取名启。还有,周朝的祖先叫后稷,稷是尧舜时的农官名,就被他用做名字。”
  颜嫣拉着孔新冶手问道:“孔老师,到底有没有黄帝这个人?我从前听人说黄帝是上古神话里的人。”
  孔新冶笑道:“中国有文字记载的朝代是商朝,有确切纪年的朝代则是周朝。至于文献中的黄帝所在年代则非常遥远,无法考证。因此黄帝也有可能是后人想象虚构的,倒未必实有其人。”
  有用不解地问道:“既然黄帝不一定存在,那么人们为什么要祭祀他?把他当作祖先呢?”
  孔新冶笑道:“黄帝不一定有,那我们有没有祖先呢?这不容否定吧?我们的先人当然不一定叫黄帝,也不一定有书中所载黄帝那样的功绩,但纪念祖先是一种再正当不过的行为,是我们后人应当做的。历代人们是把黄帝当作先人的象征来祭奠的,我们既然不知道先人的真实姓名,也可以把先人叫做黄帝。”
  宰振国问道:“孔老师,人们为什么要纪念先人呢?”
  仲英给了他一拳,笑道:“糊涂蛋!这都不知道?没有祖先,哪来的我们?忘了祖先就是忘本!小孩!不敬祖先,良心大大的坏了!怪不得是宰予的后人!宰予就曾建议孔子把服父母丧的时间由三年改为一年,‘期而已矣’,结果被孔子痛斥一顿。”
  学生们又一阵哄笑。孔新冶笑道:“纪念祖先,是后人的一种义务,甚至是本能。不但是中国,哪一个国家和民族不追念祖先、敬仰祖先?这不全是为了不忘本。大家知不知道失忆症这种病?”
  学生们齐道:“知道!”仲英笑道:“孔老师,我们祭祀祖先也是为了不得失忆症么?”学生们又笑了起来。
  孔新冶笑道:“可以这么说。失忆症大家都没得过,不过可以想象一下:一觉醒来,突然发现竟然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亲友也一个也不认得了……这简直比恶梦还可怕,对不对?”
  仲英笑道:“可不是么?如果本人得了失忆症,大家一定要把我送到孔老师那里,惟有孔老师的巴掌炖肉或许能治得好。”
  师生们又是一阵大笑。笑过后,孔新冶正色道:“一个人得了失忆症很痛苦。但一个民族得了失忆症呢?当一个民族的人忘了祖先,忘了历史,忘了传统,难道不是得了一个大失忆症么?当然,这种失忆症不影响吃饭穿衣,不影响建大厦工厂,但这个民族心灵必然少了种底气和自信,一种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特立独行的精神,就象失忆症患者那样带了几分恍惚,对不对?”
  学生们听得似懂非懂,教师们却默默点头,不觉气氛有些沉重。国嫱有意谐调,开玩笑道:“美国人最有意思了,他们什么都有了,偏偏只有二百年本国历史,历史学家们没事做,只好去研究印第安人的历史。弄不好他们研究来研究去,总有一天会弄得糊里糊涂,错把印第安土著人当成他们的祖先呢!”
  仲英笑道:“这么一来,美国鬼子说不定把林肯和华盛顿说成是印第安酋长的后裔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齐慕望笑道:“怪不得象伊拉克和伊朗那样的中东小国敢于长期和美国作对,原来双方的实力虽不能相比,但两伊的历史比美国长得多,底气毕竟壮一些!”
  初霁虹笑道:“欧洲国家虽羡慕美国的富强,又在防务安全上依赖美国,但又有点瞧不起,把它看成暴发户,不知炮制了多少关于山姆大叔的笑话和漫画呢。”
  鲁家宝笑道:“美国能造出航天飞机、能造出F16、能造出氢弹,若能造出几百年历史来才算本事呢!”
  漆雕国拍手笑道:“原来鲁老师也会说笑话!我以为鲁老师只会考试、批分,和告诉孔老师我们应得的巴掌炖肉数呢。”
  师生们又大笑起来。鲁家宝笑着拍了漆雕国一下。
  仲英问道:“孔老师,这么说我们也应该常去庙里烧香拜祭祖先了?”
  孔新冶道:“不一定要到庙里烧香。古人祭祀时最讲究的是诚敬二字,只要有了诚敬之心,烧不烧香都是一样的,古人又把诚敬之心叫做‘心香’。烧香只是一种表达崇敬之心的形式而已,明白么?我们只要用心学习先人的历史,正确无误地掌握他们的事迹,也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纪念了。”
  初霁虹道:“我就一直不明白,过去人们修家谱、祭先人,究竟犯了谁的忌讳,非要禁绝不可?也太过分了吧?”
  孔新冶叹道:“说不好。大约为了学说权威和垄断的需要吧?但‘旧世界打得落花流水’,新世界只好在废墟上建了。”转又道:“其实敬天法祖、亲亲孝悌不但不是封建迷信,不是糟粕渣滓,而且良可宝贵。过去说这些是封建礼教,是所谓的地主阶级用以维持统治的工具,当然有道理,但其陶冶风化、淳厚民俗的作用又岂能否定?”
  国嫱道:“要论起从先人和历史中获得底气和能量最多的民族,犹太族无疑是其中之一,对不对孔老师?”
  孔新冶点头道:“对。犹太族是个有传奇色彩的民族。犹太族从古代走到今天,历经风雨磨难,受尽歧视和迫害。在欧洲的许多文艺作品中犹太人都是充当吝啬鬼和守财奴等反角,连莎翁也未能免俗。到了二战时,犹太人更遭到希特勒的疯狂屠杀,六七百万人遇难。但这个民族并未被消灭,被同化,始终保持本民族的宗教信仰和习俗。他们靠的是什么?只是一本犹太教《圣经》及对先圣大卫、所罗门等的崇敬,善于从先人那里汲取力量。犹太人虽然背井离乡,流浪了数个世纪,但出了无数科学家和学者,对人类文明作出了巨大贡献。最有名的就是爱因斯坦和马克思了。”
  仲英笑道:“但犹太人建国以后,可有点蛮不讲理呢,报纸、电视上整天说他们欺负阿拉伯人。”
  初霁虹笑道:“巴勒斯坦本来就是犹太人的故国,却被阿拉伯人占据了,犹太人回去了,阿拉伯人还要把他们赶走,他们当然不答应了。阿拉伯人占了人家的地方,虽然气势汹汹,又扔燃烧弹、又烧以色列和美国国旗,又烧美国总统塑像,只怕‘解放祖国’这样的口号还喊不出来。”
  孔新冶淡淡地笑道:“以色列人是霸道了些,但那些阿拉伯人也非易与无辜之辈。他们中很多人不生产不工作,整天以政治运动为业,靠国际援助过活。这还罢了,加沙一带又曾是恐怖活动的渊薮……”他摇了摇头住了口。
  国嫱笑道:“有时想一想,咱们后人口口声声尊敬先人,却以考古为名一座座掘开他们的坟墓,总有点犯罪感呢。先人若死而有知,大约很讨厌我们打扰他们安息吧?”
  仲英笑道:“对啊,孔老师,假如我们发现了真正的黄帝墓,我们挖不挖他的墓啊?”
  孔新冶笑道:“这要从不同的角度看。一方面,开发黄帝的墓当然于情理不合;另一方面,若黄帝真有其人,真是一位一心为民的大圣人,那么我们后人为考证古代社会的真实状况而打扰他安息,想来他也不会生气,况且这也是为了更好地纪念他。”
  颜嫣笑道:“对啊,我们又不是盗墓贼!”
  仲英哂道:“哼!黄帝那时候正是石器时代,墓里最多有几把石斧石刀罢了,有什么可盗的?”
  端木宽故作夸张地道:“哇!黄帝的一根头发就已经价值连城,甭说他用过的石刀石斧了!若真找到了黄帝墓,我……我……”
  漆雕国笑道:“你莫非要去盗墓么?”
  冉旭大喝道:“呔!大胆端木宽!身为子贡的后人,竟敢欺师灭祖去盗老祖宗之墓,罪大恶极于此为甚!”
  端木宽笑道:“谁要去盗墓了?恰恰相反,我要去保卫黄帝墓,以防漆雕国、仲英、冉旭去盗墓!”
  师生们又是一阵大笑。孔新冶笑道:“其实后人祭祀黄帝几千年,在文史中记载,在戏剧传奇中演绎,无数人早已在在心中给黄帝修了一座墓。这样的‘心墓’才是千古长青、万年不坏的,而那座埋骸骨的墓黄帝倒不一定在乎了。至于一味讲究重棺厚椁、巨鳌驮碑、翁仲侍立、高碑吹捧,以为这样名字就可以长久不灭,才是一种徒劳。大家都看过《三国演义》吧?董卓死后下葬,三次入土三次被天雷轰出。这样祸国殃民的奸贼,即使最终得到厚葬,在后人的心目中,也永远是一血淋淋暴尸街头的丑态。大家说对不对?”
  学生们齐道:“对!”仲英笑道:“就象秦桧永远跪在岳飞面前被后人踢屁股一样!”
  师生们说说笑笑,一路往镇子上走去。
  随后的三四天中,孔新冶与众教师带学生们参观了面粉加工厂、农业研究所、奶牛基地,又到仲氏集团的马场去玩了一天,学生们试探着骑马玩耍,其乐融融。
  转眼一个星期已经过去,师生们便回返宓兴。学生们在农村度过了一个星期,虽然甚感疲乏,却个个精神十足,归途中说说笑笑,热闹非凡。孔新冶便给同车的学生们讲了讲五帝的故事,又带他们朗读些唐诗宋词。
  待回到宓兴,天已过午。孔新冶便命学生们散了。仲英等也被孔新冶打发回家去看望父母,第二天再回宿舍。随后孔新冶便带着澹台蕖与国嫱回到南郊。国嫱回家,孔新冶二人则来到宿舍。
  孔新冶来到自己的房间,开了锁,刚推开门,便觉一股馨香扑面而来。孔新冶先是奇怪,随即心中大喜,蹑手蹑脚地走进里屋,果见万雅蝶卧在床上,长长睫毛覆在微微酡红的脸上,两手相合在胸前,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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