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栋》十五、玩具与强国科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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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玩具与强国科技梦
  见澹台蕖小脸兴奋得通红，要上前招呼，孔新冶摆手止住。见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孔新冶不禁微笑，便给澹台蕖开了房门，自到水房洗漱。洗罢，刚回到房间，便见一双柔嫩的小手从背后向眼睛掩来。孔新冶任眼睛被掩住，笑道：“哪个竟敢擅闯民宅？”
  便听万雅蝶在背后笑道：“好啊，倒把我看成贼了。”
  孔新冶笑道：“据推测，这位擅闯民宅者定然漂亮得很，本人不忍以贼名之。”
  万雅蝶笑道：“甭甜嘴蜜舌的！刚才醒了见房门开着，把我吓得够呛，倒以为来贼了呢。”
  孔新冶笑道：“十多年没玩小孩子游戏了，不妨玩一玩。绿灯绿灯绿灯绿灯……红灯！”
  万雅蝶一笑放开手。孔新冶回头笑道：“怎么不玩了？”
  万雅蝶笑道：“胡子都一把了，还疯！”
  孔新冶笑道：“这胡子可是为你留的呢，你不是说我留起胡子象岳飞和戚继光，有股英武之气么？”
  万雅蝶笑道：“胡子也不知多长时间没修了，呲呲毵毵的吓人，倒更象盗跖，有股匪气呢。”
  孔新冶笑道：“盗跖可是有道的大盗，连庄子都佩服得很呢！好吧，既被誉为强盗，就应有点强盗的作派才是！”说着一把抱住万雅蝶，在她颊上响亮地吻了一下。
  万雅蝶满面通红地推开了他，嗔道：“毛手毛脚的！听学校人说，你这一个星期带学生们到农村玩去了？对了，阿蕖在哪儿？仲英那伙儿小鬼呢？”
  孔新冶把一星期来的情形说了说，笑道：“玩？陪学生们吃苦头儿去了！仲英他们回家去了，阿蕖在水房洗头呢。这一个来月和同学挺合得来，小孩子么容易处得好。什么时候到的？”
  万雅蝶笑道：“昨天中午。没想到巴巴地赶来，先吃了一大碗闭门羹，幸亏门卫有钥匙。国嫱自然追随老师，一道去农村了？”
  孔新冶笑道：“小国现在是幼栋辅导员。万大小姐，莫非你到现在还吃醋么？”
  万雅蝶捶他一把，笑道：“谁吃醋了？”指着墙上一幅国画，“这墨荷图是国嫱画的吧？啧啧啧，孔老师自然当作至宝了！画得这么好，我这几幅真是相形见拙了。”
  孔新冶搂住万雅蝶，笑道：“人家小国可把你当师母看，还要向你请教画艺呢。其实，夫人这么一小匙一小匙地吃醋，本人还是蛮高兴的，就怕整坛整坛地吃起来，那就天下大乱了。”
  万雅蝶笑道：“知道臭美的‘臭’怎么写么？‘自’字下面一‘犬’字，意谓臭美者乃狗也。”
  孔新冶笑道：“不管我是鸡是狗，反正万大小姐就快嫁我了。”又笑道：“小国是个好女孩，我准备把新铸介绍给她认识，新铸大学也放假了，我挂电话叫他到宓兴来。”
  万雅蝶笑道：“你是说四猴子？二十出头了还长不大，国嫱能看上他才怪呢。而且她对孔老师恐怕……”
  孔新冶笑道：“甭只管胡说。老疙瘩小时候虽是皮了些，不过一向聪明过人，才气在年轻人中也是不多见的，又和国嫱年纪差不多，年轻人之间应该容易找到共同语言。”
  万雅蝶笑道：“他们年轻，你倒老了么？”
  孔新冶喟然叹曰：“数万里异国奔波，几千重故园愁绪，得无生白发否？况望夫台上，红颜易老，奈何桥下，尾生悲泪，虽事过境迁，感慨系之，犹不能不入此围城，呜呼……”
  万雅蝶捶了他一拳，笑道：“好啊！原来是嫌我老了！闹了半天孔二公子已觉得事过境迁，早感慨系之了？好吧，我没本事象你这家伙这样出口成章，倒可把徐志摩用过的一句日本话奉送。”
  孔新冶笑道：“怎又扯上徐志摩了？哪句日本话？”
  万雅蝶笑道：“沙扬娜拉！您老人家自己入围城吧，本小姐恕不奉陪了。”
  孔新冶笑道：“那可不行。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嘛！甭开玩笑了。老爷子那边怎么说？”
  万雅蝶笑道：“老爷子倒没说什么，只是有两个要求，第一是婚礼必须在文邑举行，第二是户口不得迁出文邑，其他随你这‘混帐’如何，他再不管了。”
  孔新冶笑道：“老爷子总算想明白了，只是不能承欢膝下，我自己倒觉过意不去。”
  万雅蝶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现金汇票递给孔新冶，笑道：“这是老爷子给你买房子和安家用的。”
  孔新冶看了一眼，笑道：“哪用得这许多？房子倒有一处呢，”便把前日仲文革酬谢一事说了，“明天咱们一道去看看，要是不入夫人法眼，再想别的办法。”
  万雅蝶笑道：“这仓颉基金倒是创举呢。孔二公子大方得很，几千万说捐就捐了。”
  孔新冶笑道：“本来这个基金会我正准备自行筹划建立，正好有了这笔款子，倒省事不少。我呢，就在宓兴再建所小学，或索性建所初中也就行了。”
  万雅蝶用手背在孔新冶额上触触，又在自己额上触触，笑道：“这家伙体温正常，没发高烧啊？怎么口气象特护病房的病人？”
  孔新冶笑道：“甭打岔。这学校嘛，就以夫人芳名冠之，叫‘雅蝶学校’，校长之职就由夫人勉为其难如何？”
  万雅蝶笑道：“我当了校长，孔大教育家当什么？”
  孔新冶笑道：“自然是副校长了。为得到夫人的全力支持，本人只好甘居人下为一走卒了。”
  万雅蝶笑道：“你这是‘将欲取之，必固与之’，《老子》倒记得挺熟，我才不上当呢。”
  孔新冶笑道：“我这是‘将欲取之，必固娶之’！”便又在万雅蝶颊上吻了一下。万雅蝶笑着推开了他。
  正说笑时，澹台蕖进屋来，自与万雅蝶有一番亲热，孔新冶见二人偎依着絮絮谈话，不禁微笑。
  次日，仲英等象是约好了似的，不到八点就都赶到宿舍，见了万雅蝶都高兴非常，围拢一处说笑。万雅蝶将带来的礼物分给学生们，还给每人一套新式夏装。学生们正兴致十足地试衣服，国嫱也来到宿舍，与万雅蝶一道说体己话。
  孔新冶正坐在书架旁翻书时，仲英和冉旭几个跑了过来，笑道：“孔老师，您有没有航模一类的书？”
  孔新冶笑道：“怎么忽然又对航模感兴趣了？”
  仲英笑道：“是这么回事，昨天回家后，与曾虎和冉旭在沧浪广场上走走，正好遇见全西小学的几个学生在那儿玩航模，我们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挺有意思。他们得知我们是幼栋小学的，就问我们有没有航模组，我说没有，这几个小子竟一百个瞧不起，一副目空无人的样子，竟敢学阮籍翻白眼！当时我就生气了，和他们约好，开学后和他们比赛一场，看谁航模玩得棒！”
  冉旭笑道：“对！非叫这些‘翻眼猴’输成‘直眼猴’不可！”
  孔新冶笑道：“航模运动好虽好，只是制作费时，操作熟练也需时日，只怕不太容易吧？再有二十来天就开学了，来得及么？”
  仲英笑道：“来得及！我组装过半导体呢！航模想来不在话下！只要有航模方面的书，再买来零件用心组装就是了。”
  孔新冶笑道：“航模可没这么简单。这样吧，过两天老师的弟弟就要到宓兴来了，他是航模专家，从小玩到大，得过不少奖呢。等他来了，你们再好好请教吧。”
  学生们听了兴奋非常，纷纷问道：“您的弟弟多大了？他和您长得象么？”
  孔新冶笑道：“他和你们国姐姐年纪差不多。人么，却和你们很象呢，等他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学生们还要再问，孔新冶命他们统统温书去了。
  下午，孔新冶、万雅蝶与国嫱和学生们一同到仲文革赠的住处去参观。众人按地址来到海边看时，却是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门庭簇新，装修得停停当当。孔新冶大略看了看，便与学生们到阳台上看海去了。万雅蝶却里里外外看得仔细，不时异议两句，国嫱也在旁帮着出主意。
  看过住处，孔新冶提议大家游泳，众人一致同意。到海边买了泳装，租了个皮划艇和几个救生圈，便一同下海畅游。直至日暮西山，方兴尽而返。次日，孔新冶又与万雅蝶一道到开元街购买家具和厨具等一应器物，预备婚后在此定居。
  因孔新冶回返宓兴，清吟社重又开张，从前的社员们得知，纷纷与孔新冶联系，并前来活动。
  一天中午，孔新冶和万雅蝶正与学生们吃饭，忽然门响了，南宫瑚过去开了门。众人看时，却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身穿浅色半袖Ｔ恤衫，戴着遮阳帽和墨镜，头发长垂至肩，背着一个大旅行包。年轻人摘下墨镜，露出张娃娃脸，向孔新冶与万雅蝶鞠了一躬，笑嘻嘻地道：“二哥好！二嫂好！”
  孔新冶站了起来，接过旅行包，笑道：“热坏了吧？还跑得气喘吁吁的，急什么？”
  万雅蝶笑道：“还不是怕错过午饭？”
  年轻人笑道：“二嫂高见。这么长时间没吃上二哥炒的菜，想起来就直流口水，既来了岂能错过？于是本人千里奔波，马不停蹄，直奔而来，虽然委屈了腿脚，总算口福还在。”
  万雅蝶笑道：“馋虫！”
  孔新冶笑道：“同学们，这是老师的四弟孔新铸，特地从文邑来看望老师。”
  学生们好奇地望着孔新铸，齐声道：“叔叔好！”
  孔新铸笑道：“大家好。二哥，你就为这些小把戏离开文邑到这儿来的？还把老爷子气得够呛？”
  孔新冶笑道：“这叫人各有志。仲英，再去拿双筷子来。”又对孔新铸道：“怎么现在才来？”
  孔新铸笑道：“还不是为给这些小鬼预备航模？老爷子听说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不知怎地却大大不放心起来，临行一再叮嘱，不准在宓兴呆的太久，女朋友要是谈成了，将来结婚，必须一起到文邑定居，不准留在宓兴。我乐得不行，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又神秘兮兮地道：“二哥，这女孩是nice，还是beautiful，还是all？”
  孔新冶一怔，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仲英回到屋里，将筷子交给孔新铸，笑道：“在英语里，nice是人品好的意思，beautiful是外表漂亮的意思，all就是两者俱佳，也就是品貌双全之谓也，叔叔我说的对不？”
  孔新铸大喜，与仲英连连握手，道：“好好好！小小年纪竟有此悟性，当真难得之至！没想到在千里之处的小城，竟能遇上一小知音！别叫我叔叔了，我们结成忘年交，叫我哥哥吧！哪一天我俩一同再写本《品花宝鉴》。”
  仲英笑道：“《品花宝鉴》是什么书？”
  万雅蝶笑道：“仲英甭听他胡说。这位叔叔可和你们老师大不一样，属于典型的儿童顽固症，就是说个子虽然长大了，但精神却停留在儿童阶段坚决不肯长大，因此你们叫他小弟弟也成。大家知道他的外号叫什么么？”
  孔新铸忙拱手作揖，笑道：“二嫂别说！小弟有礼物孝敬呢！”说着打开旅行包，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来，笑道：“这是新款便携式梳妆盒，小弟特地买来送给二嫂。”
  万雅蝶接了过来，笑道：“这么好心？要是再捉弄人可仔细了！”反覆将盒子看了，见无异样，便将盒前开关按钮一揿，盒盖突然闪电般地蹦了起来，从盒子里倏地弹出一物，连连怪叫着，同时一阵红绿纸屑随之腾空而出，撒了万雅蝶一头一身。
  万雅蝶吓了一大跳，盒子险些脱手落下，仔细看时，见盒中弹簧上坐着个歪嘴斜眼的小玩具人，口中一开一合，怪声怪调地道：“Mum Mum Mum……”小人手上拎着块条幅，上写“预祝二嫂新婚大喜，早生贵子”。万雅蝶顿时面红过耳，将盒子放在桌上，一把扯住孔新铸耳朵，嗔道：“好个四猴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孔新铸连连告饶，夸张地呲牙咧嘴，大叫道：“二哥救命！”
  孔新冶笑道：“甭胡闹了，学生们在呢。”
  万雅蝶一笑放手，拂着头上身上的纸屑，笑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四猴子从小淘到大，为捉弄人，挨了多少毛板数都数不清了，还是不知悔改！”
  孔新冶笑道：“可不是？记得小时候，新铸给温妹弄了个特制墨水盒，温妹正要打开，正好老爷子来了，见那墨水盒样式独特，便拿过来看，刚刚打开，一股墨水便喷了出来，溅了老爷子一脸一身，结果那一回新铸被揍得几天不敢走路呢。”
  孔新铸笑道：“光记得我的歹处！也不想想从小我给大家做了多少玩具？”
  学生们见孔新铸性情开朗有趣，早围上来说笑，闵铸飞笑道：“叔叔，你从前捉弄过我们老师么？”
  孔新铸笑道：“可不敢捉弄他！一者他太聪明了，一般消息机关都瞒他不过，再者他从小练空手道，拳脚可厉害得很。”
  学生们哈哈笑了起来，仲英笑道：“叔叔这两天教我们制作航模吧，我们开学后要和人比试呢！”
  孔新铸笑道：“航模若要现制作现训练，在这么短时间内肯定赢不了人家。叔叔从文邑带了几件现成的送给大家，这半个月好好训练，说不定能赢。”
  学生们一听兴致顿涨，纷纷要看航模。孔新冶命吃完饭再看，又到厨房给孔新铸炒了两个菜。
  饭后，孔新铸从旅行包中拿出三部制作得非常精致的航模，一架战斗机模型，一架直升机模型，一艘驱逐舰模型，和相配的遥控器，便给学生们讲解使用方法。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
  孔新冶给国嫱挂了电话，告知新铸到了，约她到宿舍见面。国嫱在电话中迟疑半晌，方才答应。
  足足过了近一个小时，国嫱才到宿舍中来。众人看国嫱时，见国嫱粉黛不施，眼睑微肿，似是刚刚哭过。孔新冶便给她介绍孔新铸。国嫱幽怨地望了孔新冶一眼，强笑着与孔新铸招呼。
  说了一阵话，国嫱便托辞身体不适，离开了宿舍。孔新冶把孔新铸叫到一边，笑道：“印象怎样？”
  孔新铸注目望了望孔新冶，叹道：“空谷幽兰，冰心玉壶，难得的好女孩。只可惜……只可惜名花有主了。”
  孔新冶笑道：“说什么怪话？小国没有男朋友呢。”
  孔新铸摇头道：“罢了二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不说别的，从她看你的眼神就可知道，她对你是铁了心的，万难改变了。二哥，你太伤人家心了。”
  孔新冶笑着拍了他一巴掌，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倒象情场老手似的！我问你对她印象如何，倒扯上我了？”
  孔新铸笑道：“我就不信你一点感觉没有，除非你是木头人！”
  孔新冶不语，半晌才道：“有一回她对我提起《神雕侠侣》中的郭襄，我当时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后来处的时间长了，不能无感于心。我不忍她这样蹉跎青春，就……”
  孔新铸笑道：“于是就把小弟我拉来？二哥，小弟虽无用，钉子却是不碰的，尤其是这种特大号的。依我看，你干脆效法《庄子》中那位齐人，一道充于下陈可也，不知有没这个胆量？”
  孔新冶照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笑道：“好小子，在老爷子面前半句浑话不敢说，倒在二哥这儿一吐为快了？”
  孔新铸笑道：“大学宿舍里各种浑话多得远去了呢，这算什么？好了，本人得去和小孩子们玩去了！告辞！”便一溜烟跑出了房间，留下孔新冶坐着发怔。不一会儿，便听孔新铸与学生们一道说笑着下楼试航模去了。
  孔新冶纳闷半天，起身回屋。万雅蝶正把玩着那个“梳妆盒”，轻推小人摇来摆去，笑道：“怎样？成了？”
  孔新冶拍拍头，略显沮丧地道：“看看我的鼻子就知道了。”
  万雅蝶奇道：“鼻子怎么了？”忖了忖，拍手笑道：“原来是碰了一鼻子灰呢！这月老没当成吧？”
  孔新冶苦笑道：“以前读《诗经》，总不明白婚姻之事为什么总以‘错薪’、‘伐柯’等起兴，不知拿来做什么用。现在总算想明白了，原来薪棒荆条是用来修理象我这样里外不是人的媒人的！”
  万雅蝶不禁格格笑个不停，道：“老爷子要听你这么胡解《诗经》，又要赏你手杖吃了！”
  孔新冶拨拨那小人，笑道：“新铸虽淘气些，倒是心灵手巧，少有人能及。现正在大学念建筑工程设计，将来说不定能出息成世界级的建筑师呢。”
  万雅蝶笑道：“就怕四猴子到时恶作剧性子不改，给人设计楼房时弄点花样，等人家照图纸盖成了，却发现是倒着的！”
  孔新冶笑道：“这才是天才的建筑呢。艾菲尔铁塔当初建成时，招来全体法国人同声指责，后来还不成了巴黎的标志性建筑？不过四猴子设计的这小人儿可太丑了，咱们可不能按原样生产。”
  万雅蝶明白过来，顿时面红过耳，捶孔新冶一拳，嗔道：“胡说八道！谁要生产……”
  孔新冶摇头叹道：“就怕最终一语成谶，真的大事不妙怎么办？得让他重新设计一个。”
  万雅蝶面上更红，刚要说话，忽听楼下传来一阵欢呼声。孔新冶走到阳台向下望去，见孔新铸手中拿着遥控器，正操纵直升机航模，航模螺旋桨疾速地嗡嗡着，在楼前空地之上平稳地飞行。学生们在一旁欢呼雀跃，指指点点，个个兴奋异常。又听孔新铸笑道：“这飞机上还有机枪和导弹模型，等到晚上叔叔放给你们看，那郊果才好呢。”学生们又是一阵欢呼。
  接着孔新铸又将战斗机航模给学生们演示了，又教学生们操控航模的方法。孔新冶看了一阵，回到屋中，琢磨如何与国嫱提起，以便想法促成此事。跟万雅蝶商量，万雅蝶却只是笑而不言。孔新冶给国嫱家挂电话，却被告知出外写生去了，孔新冶只得罢了。
  正感无趣，孔新铸带学生们上得楼来，拿出航模书籍、图片、光盘等，给学生们讲解航模的原理和制造方法。孔新铸讲得细致入微，学生们也学得津津有味。
  万雅蝶笑道：“看来你们孔家有教师的基因呢，四猴子淘是淘，讲课却也有两下子。”
  孔新冶笑道：“那当然，夫子的后人嘛。新铸性子开朗，口才便给，只是浮躁了些，不然由我调教调教，当教师还真是块料。”
  万雅蝶笑道：“甭做梦吧！你自己当教师老爷子已气得够呛，再将老四拉去当孩子头儿，他老人家的手杖可就当真用上了。”
  待孔新铸讲得差不多了，孔新冶又把他叫到一边，道：“新铸，今天这事恐怕……”
  孔新铸笑道：“没成吧？我早料到了。”
  孔新冶歉然道：“都怪我考虑不周，贸然行事。不怪二哥吧？”
  孔新铸笑道：“这说到哪里去了？其实大学里也有不少追本公子的女生，只是懒得搭理罢了。二哥看人准向来是有名的，连老爷子也佩服，大伙儿都说你介绍的女孩错不了，我就来看看。刚才一看之下果然不错，但正如东坡公所说‘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吾孔四决不强求。但她对二哥怕是一往情深，这个这个，‘使君其有意乎’？”
  话音刚落，便听万雅蝶在门口笑道：“好个贫嘴的四猴子，刚才教唆你二哥干什么坏事？”
  孔新铸做了个鬼脸，忙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嘿嘿，没什么……二嫂千万莫……”说着一溜烟跑了。
  晚饭时，孔新冶问起家里状况，孔新铸一一说了。学生们则七嘴八舌议论着航模，兴奋不已。
  仲英问道：“叔叔，这三个航模借我们使两个月行不行？我们比赛过后就还给您。”
  孔新铸笑道：“不借！叔叔送给你们了。”
  学生们又大声欢呼起来，用筷子将碗盘敲得叮当作响，仲英笑道：“哈哈，这回全西小学的狂小子可要输惨了！”
  南宫瑚道：“可不是？叔叔的航模简直太棒了！就象真的飞机军舰一模一样变小了似的！”
  颜嫣笑道：“我倒想自己变小了，去驾驶它们呢！”
  宰振国却道：“用叔叔的航模赢了也不算英雄好汉，咱们要自己动手做才行！”
  公西刚道：“那当然！还用你说？！这次先挫挫全西小学的傲气再说，往后咱们自己造出航模，再与他们大战三百合！”
  漆雕国道：“全西小学的航模组可历来大大有名，在国际少年航模赛上也得过奖呢，我们现在才从制作模型开始着手，恐怕短时间赶不上他们吧？”
  仲英笑道：“哼，‘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待我仲大英雄横空出世着手航模，全西小学遂遽为全北小学矣！”
  学生们一阵大笑，曾虎笑道：“敢问此‘全北’者，何谓也？”
  仲英笑道：“全北者，全体败北之谓也，全西小学之别名也。”
  学生们又是一阵哄笑。孔新铸笑道：“这些小家伙确实有趣。怪不得二哥非当教师不可，原来其中自有乐趣而不可替代也！”
  万雅蝶笑道：“你二哥当教师的抱负可大着呢，四猴子却说成是为了好玩！既这么好玩，你怎么不当？”
  孔新冶笑道：“老四自己就是个孩子，还当教师？对了，大哥名下的那个玩具厂现在怎样？”
  孔新铸搔搔头，笑道：“我不大注意生意方面的事。不过大哥严谨勤恳，凡他管下的生意，大约都错不了的。”
  孔新冶笑道：“不过大哥有点拘泥，轻易不敢有所改革。如我没猜错，玩具厂现在肯定仍生产那些绒玩具、塑胶玩具、充气玩具吧？”
  孔新铸点头道：“差不多吧。本来孔氏玩具厂的产品很有名，畅销一时，后来别的厂家蜂拥而起，竞相模仿，生意就不如从前了。二哥怎么想起这个了？”
  孔新冶笑道：“刚才你与学生们玩航模，我想起了以前在美国看过一本《吉尔伯特传》。吉尔伯特是本世纪初美国一位有名的玩具商，颇富传奇色彩。美国卷入一战那一年，华盛顿政府准备禁止在圣诞节销售玩具，号召人们把为孩子们买玩具的钱用于购买战争债券。结果吉尔伯特带了一大包他生产的组合玩具去见那些政府要员，没想到那些要员们也被他的玩具迷住了，最后他成功地说服他们取消了禁令。知道他是以什么理由游说成功的么？”
  孔新铸笑道：“二哥真是‘杂家’，无书不读。这个玩具商的‘列传’也能入二哥法眼？”
  仲英等却急着听下文，忙道：“叔叔别打岔。孔老师，那个吉尔伯特究竟怎样说服政府官员的？”
  孔新冶笑道：“他说他的玩具能使美国的孩子们具有真正的美国精神，将来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和国家栋梁，于是那些美国官员便同意了他的请求，取消禁销玩具法令。”
  仲英笑道：“他不是在吹牛吧？他生产的是什么玩具？”
  孔新冶笑道：“他并未吹牛。据书中讲，他受到起重机的启发，开发出一种组合玩具，即各种飞机、舰艇、汽车、建筑器械玩具，与实物酷似，又可以拆卸安装。结果美国的孩子们如痴如醉地迷上了这种玩具，销售量急遽上升。后来吉尔伯特随着美国科技进步，又开发出火箭、摩天大楼、机器人等大型组合玩具。当然，这些组合玩具与航模不同，大都没有动力装置，不会叫不能跑，与现在很多玩具差得多了。但大家也许想不到，这些玩具对美国成为今天的科技强国，有着不容抹煞的贡献呢。”
  闵铸飞问道：“孔老师，是不是美国小孩从这些玩具中受到了启发，长大后很多人成为了非常棒的科技专家？”
  孔新冶笑道：“对。吉尔伯特不但生产玩具给孩子们，还鼓励孩子们自己动手设计玩具，每年进行评比竞赛，给设计最出色的孩子以重奖和荣誉证书。吉尔伯特又照孩子们自己设计的样式生产玩具，自然更受欢迎。吉尔伯特玩具的影响持续了五十多年，大大提高了孩子们的思考、动手能力，培养了他们的科学精神和兴趣，对后来美国科学技术的飞跃起了很大作用。而吉尔伯特最值得骄傲的，是科学、军事领域中的很多设计思路，都是启萌于吉尔伯特的玩具。这一点恐怕古往今来所有的玩具商都望尘莫及呢。”
  众人听得兴致盎然，孔新铸笑道：“二哥是想建议大哥生产这种玩具了？不过现在的小孩子玩具五花八门，什么匪夷所思的样式都有，这种吉尔伯特的老式玩具怕瞧不上眼呢。”
  孔新冶笑道：“榆木脑袋！还在大学念设计专业呢！韩愈说过：‘师其意不师其词’，这不光对写文章适用。咱们学的是吉尔伯特的思路，并不一定要照搬他的玩具样式。吉尔伯特的思路是什么？他认为孩子，尤其是男孩，对机械、武器有与生俱来的嗜好，最容易对之产生兴趣，如果能提供给他们惟妙惟肖的机械、武器玩具，以供遐思幻想，定受他们欢迎。吉尔伯特还晓得随科技进步将玩具升级换代，我们难道反而不及他么？过去吉尔伯特生产汽车、轮船、大厦、飞机玩具，我们也可以生产，但要更精美；我们还可以生产宇宙空间站、卫星、航空母舰、爱国者导弹、深水探测器、航天飞机玩具嘛！其实玩具的升级换代主要是其科技含量的增加，使其更有趣耐玩。如果从商业的角度考虑，一般高科技、造价不菲的产品被假冒与‘克隆’的可能性也较小，对不对？”
  孔新铸一吐舌，笑道：“哇噻！这种玩具的造价可不是‘不菲’二字可以形容，中国一般家庭的孩子玩不起，只怕将来销路难以保证。你这个‘玩具科技强国梦’究竟现实不？总不能为了教育目的把玩具厂赔进去吧？”
  孔新冶微笑道：“大哥如按老法子将玩具厂经营下去，将来起色不会很大，科技创新是必然之路。只要生产出真正货真价实美仑美奂的玩具来，以中国市场之大，还愁没有销路么？还有出口这一条路嘛。而且孔氏每年在教育、慈善方面的捐赠都不是小数目，可以将其中一部分换成玩具，捐到幼儿园或小学甚至初中嘛，这样玩具就不至于变成只有富裕家庭的孩子玩得起的‘贵族玩具’，而且也保证了玩具厂的部分资金周转。”
  孔新铸心中佩服，笑道：“怪不得老爷子那么器重你，果然想得深远。你改行当了孩子头儿，是孔氏的大损失呢！”
  孔新冶笑道：“甭拍二哥马屁了。俗话说‘旁观者清’，我只是置身局外，才能静下心来想些事情，要是接管了生意，整天开会理事，一肚皮焦躁，恐怕未必能赶上大哥呢。”
  孔新铸笑道：“甭谦虚了。从小到大，能使本公子‘敬畏’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老爷子，一个是你。连老爷子都说你作人立足深稳，蓄而后发，极有主见。这恐怕也是他老人家虽然十二分不情愿，却放手让你离开孔氏的最大原因。二哥，我想在你这里当小学生。”
  万雅蝶笑道：“没出息！大学都快毕业了，反而想当小学生？”
  孔新铸笑道：“这些小学生被二哥照顾调理得那么好，还能天天吃上二哥炒的菜，我都有点眼红了！”
  众人哈哈大笑，仲英笑道：“那正好！叔叔留在这里，教我们制作航模吧！”
  万雅蝶笑道：“四猴子留在这里倒不妨，就不知用尿布不用？好让你二哥早作预备呢。”
  孔新铸指着盒子里那个小人，笑道：“二嫂给他预备尿布时，可以给小弟也捎带几块嘛。”
  万雅蝶面上一红，众人又是大笑不已，孔新冶笑道：“这么大人了，不怕人笑话！这回我给老爷子和大哥各写一封信，详细谈谈玩具厂之事，你回去时捎给他们。至于这企划书嘛，就由你来写。初出茅庐第一阵，可不要丢人现眼才好。”
  孔新铸愁眉苦脸地道：“还是三哥自在，只管办公室的事情，经营之事也不用操心，多省心清静！这玩具厂技改可不是简单的事，又得向总公司拆借资金，又得引进设备，生产管理人员也得重招，厂房还得重建，销路还得重找……”
  孔新冶突地板起了脸，沉声道：“Stand up！”
  孔新铸刷地站起，大声道：“What’s the matter，sir？”
  孔新冶沉着脸道：“Your age？two ，twelve，or twenty？”
  孔新铸捏着嗓子，学小孩子一般带着哭腔道：“I……I don’t know。How old am I？I have forgotten already。Where is my milk bottle？Tell me please，my dear elder brother！oh……”
  众人越发笑得前仰后合，学生们也跟着一句一递说笑，时而夹杂着英文俚语，哄笑声越发响了。
  孔新冶在弟弟背上用力拍了一下，笑道：“小时候的性子一点不改！甭总将自己当小孩子，该给家里出些力了。”
  仲英笑道：“今后叔叔常来宓兴玩，咱们多多切磋航模技术如何？”
  孔新铸长叹一声道：“将来可就难说了，好比小驴上了套，只好乖乖拉磨了，航模恐怕再也没时间玩了。”
  孔新冶笑道：“何至于此？这样吧，今后每年我都向老爷子为你请几天假，到宓兴散心玩耍，和小学生们玩玩航模什么的。”顿了一顿，又眼望窗外，观赏天边之海，道：“航模运动在全国中小学还只是凤毛麟角，若能大规模普及，由此而为将来蕴积的科技潜力则不可估量，只是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吃饭吧！”
  孔新铸在宓兴呆了五天，除教学生们操纵航模外，又到海边游泳，参加了一次孔新冶组织的清吟社。五天来孔新铸对宓兴好感大增，表示要鼓动老爷子在宓兴办实业，盖海边别墅。孔新冶则将玩具厂的改造建议详细写成两信，让孔新铸带回文邑送给孔父和孔新陶。
  国嫱一直再未露面，直到孔新铸走后数日，才在一次清吟社集会中出现。孔新冶担心她不快，又不知如何解释，清吟社散场后把国嫱叫到一边，笑道：“小国，这十来天怎么躲起来了？”
  国嫱面上一红，道：“您生气了？我避而不见，使得您在弟弟跟前没面子，都是我的错。不过我……”
  孔新冶笑道：“我这回太鲁莽了，你别生老师的气才好。不过你不了解新铸，若处的时间长了……”
  国嫱一双妙目注视着孔新冶，平静地道：“自从识得您，我没有一件事不听您的，只是这事请您不必再操心了。”说着又觉口气重了，笑道：“这回学生不识抬举，请您以戒尺打手心责罚吧！”便伸出一只又红又白的小手来。
  孔新冶不禁笑了，道：“顽皮丫头！好吧，小国的白马王子老师再留心帮着物色就是，老师从小就被誉为有‘识人’之能，保证能帮你寻个称心满意的。”
  国嫱不答，笑道：“您与师母的婚事什么时候办？我准备给师母当伴娘呢。”
  孔新冶笑道：“还得过一阵子。家里老爷子对子女婚事讲究甚多，亲戚宾客也不少。当年大哥结婚，家里足足筹划准备了半年。这回也轮到我发昏了，好在我总算逃到宓兴来了，大多数事情只得偏劳大哥与三弟了。”
  国嫱笑道：“结婚是喜事，本已高兴得春风满面，却都装模作样牢骚满腹，真是的！”
  孔新冶笑道：“谁要有福娶得小国为妻，那他定是乐得合不拢嘴，什么牢骚也发不出了。”
  国嫱面上一红，随又一阵心酸，再未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