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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卷入战争
“仗打得太惨酷了,”布朗中将一边看着先期观察报告,一边叹道。晚饭后,各国观察员在临时搭建的军营中集会。“用的是最先进的现代高精度武器,却又使用两次大战时的人海战术,战斗伤亡比率竟丝毫不亚于凡尔登战役呢。”
先期到达的观察团团长英国人邱吉尔少将道:“两国空军力量均不足,无力攻击敌国纵深目标,双方只能以地面战斗为主,投入大量兵力,短兵相接之下,无怪乎伤亡重了。”
柴可夫斯基也叹道:“上帝啊,再没想到竟然还有肉搏战!这可是二十世纪末的战争!”
邱吉尔少将道:“大家明天乘非洲维和部队的飞机去看一下吧。这才不到一个月,双方阵亡士兵已达数万,联合国根本阻止不得。”
阿喀琉斯也叹道:“穷国打恶仗!如此打下去除了更加穷困外,还能得到什么?这样的战争没有胜利者!”
李祖耳摇头道:“正因为两国都没有更多可失去的,所以也没有更多可顾忌的,才打得如此之惨。若两国都极富庶,大约也不会轻易拿子弟的性命开玩笑。中国有句古话,叫‘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就是这个道理。”
戴安娜笑道:“非洲简直是火药库了,安哥拉、索马里、苏丹、刚果本来打得够热闹了,现在埃厄两国又开仗了。”
圣马丁叹道:“黑兄弟之间打得这么惨!唉!何必呢?大家血脉相同,都是黑皮肤黑头发……”
布朗沉吟道:“仗打得这么凶,弄不好局势会失控。邱吉尔将军,有无袭击联合国或红十会人员的事件发生?”
邱吉尔少将道:“埃方这边暂时无事。但厄方军事观察员与我们联系过,他们的营地曾遭到埃方军人炮击,不过后来埃方已出面道歉。想来两国对联合国人员还是保护的,否则对他们也没什么益处。”
穆瓦中校两手一摊,笑道:“两边势均力敌拉锯倒没什么,就怕埃方大败,厄方长驱直入,我们来不及溜之乎也就被一锅烩了。嘿嘿,导弹和火箭炮可认不出联和国标志。”
邱吉尔少将笑道:“放心吧,这场战争总体而言,埃塞俄比亚略占上风。况此地离前线索拉纳十多公里,如有意外,撤离倒来得及。”
邱吉尔少将给后来的观察员下发了有关战报和近来观察报告,又简单地商量一番,便命各自休息去了。
当下李祖耳将戴安娜、圣马丁与切诺基三人唤至自己房中商量。
“正事要紧,还是寻个借口离开前线,回到亚的斯亚贝巴与咱们的人联系,想法子去找那些该死的圣诞彩蛋。”李祖耳道。
圣马丁笑道:“柴奇倒好说,跟他打声招呼就行了。问题是布朗中将这老兵棍太严厉了,如果请假,他肯定会以为咱们是怕死,才不敢上前线去,不训得咱们七窍生烟才怪;如果不辞而别,他弄不好会把咱们当成逃兵,请埃塞俄比亚军警通缉咱们,反而坏事。在遍地黑人的国度里,捉几个白人黄人可是容易得很。”
戴安娜道:“倒也是。O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切诺基思量半晌,道:“要不请美国大使馆帮个忙?由大使出面调我们过去,老家伙再说不出别的来。”
李祖耳道:“不可。此事乃最高机密,别说大使,总统也不一定知道。这事如泄露半点风声,咱们不是被埃国遣送回美国,就是被恐怖分子打成筛子。还是另想其它办法。”
戴安娜做个鬼脸,笑道:“一旦埃国犯了癫痫症,真的在前线引爆了核弹,那可……到时候恐怕连咱们的骨灰都找不着了,家属们只能立个……那叫什么坟来着?就是光埋衣服帽子不埋尸骨的那种,李,中文怎么说?”
李祖耳笑道:“那叫‘衣冠冢’!说话也不知讨个吉利!”
戴安娜一吐舌,笑道:“对了!杜甫有句诗叫‘环佩空归月夜魂’,讲的是王昭君,怜惜她远离故国,死后葬在大漠。咱们四个如果被核弹超度了,‘联袂魂归美利坚’,四个冤魂离开东非高原,在大西洋上飘飘荡荡,一路回去,倒也好玩!”
李祖耳淡淡一笑,道:“甭胡说了。再说,寡人就算当真薨了,也得魂归吾华夏之地,到蛮夷之邦做什么?”
戴安娜笑道:“那我跟你一起到中国玩去!”
李祖耳笑道:“那必须征得孔老夫子同意,他可是尊王攘夷组织负责人呢。好了,玩笑也够了。这样吧,此事虽然要紧,但急则生变,须稳妥行事。明天大家不妨随团行‘观察’之职,先应付一下。”
几人答应。戴安娜却笑道:“就是《红楼梦》里说的‘打个花胡哨’的意思,对不对?”
李祖耳在她额上轻轻凿了一下,笑道:“明天被前线的防空炮火揍下来,那时才不打哨呢。”
圣马丁笑道:“又在说中文?中文可太难学了。我一个朋友忽然对中文大感兴趣,便报名参加了大学里的一个中文班。有一回,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字,这三个字彼此很象,形状似一把折尺,但又不完全相同,含义也截然相反。那个老师反复解说,大家也不懂。最后大家都觉天旋地转,一个非洲学生更当场晕倒,我那朋友更有意思,竟然拿了把三角尺去量这三个字!真是太好笑了!”
李祖耳笑道:“哪三个字?”
圣马丁耸了耸肩,笑道:“不知道。不过很象折尺,似乎又有点象字母L。”
戴安娜笑道:“这还不明白?就是己、已、巳三个字!”
李祖耳不禁哈哈大笑。四人又说笑一番,见夜深了,才各自安歇。
次日一早,联合国军事观察团共七十余人,由布朗中将和邱吉尔少将带领,赶到附近一个简易军事机场,分别乘坐了五架运兵直升飞机,向前线阵地飞去。
时埃、厄两军又开始交火,枪声炮声铺天盖地,直升飞机的轰鸣声也掩压不住。待飞抵战场上空二三英里,布朗中将传令飞机就地盘旋,不再靠近,又命观察员以自带设备进行观察。观察员们纷纷取出高倍望远镜等物,透过舷窗向地面阵地观察,并不时作记录。
李祖耳看时,见两军阵地上尘土弥漫,黑烟滚滚,车载火箭炮、大口径山炮、镏弹炮在各种掩体后猛烈发射,坦克、装甲车在山谷间趔趄而行,漫山遍野的步兵尾随于后,手中的步枪冲锋枪无目标地拼命吐着火舌,却被对方的狙击火力成片成片地放倒,尸体相累,而其余士兵却似麻木了相仿,视而不见,仍是一气向前。还有少量装甲直升飞机、战斗机、轰炸机在战阵时隐时没。不时有炮弹落到悬崖巨石之上,顿时碎石乱飞,远远落于战阵之中。
众人一边惊呼叹息,一边对双方军力大致估约了一下,又统计了双方出动的坦克、战车及火炮等重武器数量。
正忙碌时,忽然几发防空炮弹怪啸着打了过来,幸好均未打中。众人大惊,布朗中将安慰道,定是地面防空火力认错目标,待认出了飞机上漆的联合国标志便会住手。似是反驳一般,接二连三又有几发炮弹打来,这回击中了一架直升机尾翼,那架直升机剧烈颠簸几下,才勉强找回平衡,也不等布朗中将下令,掉头便落荒而去。
布朗中将见状,只得下令飞机返航。
“兵棍们打红了眼,还管是不是联合国的飞机?这群野人可能连联合国是地球上的还是火星上的都不清楚!幸亏是普通防空炮,要是防空导弹,这一下可不见了上帝?更糟糕的是还不知是哪一方开的炮,也没人说理去!”柴可夫斯基愤愤地说。
麦卡锡笑道:“柴奇是美国空军王牌飞行员,怎不驾机去教训教训这些混蛋?”
柴可夫斯基笑道:“要不是身为联合国人员,看我不收拾他们?再说这架飞机上又没配备武器。”
阿喀琉斯笑道:“戴安娜不在这儿?只要她向窗外笑一笑,这些黑鬼早晕过去了。”
戴安娜笑啐了一口。
布朗中将摇头道:“大家甭开玩笑。空中观察先告一段落,下午大家出发到前沿实地考察一下。”
“啊?!”圣马丁故作夸张地一咧大嘴,满面苦相地道:“唉,中午大家抓紧时间写遗书吧,再找一面自己国家的国旗带上……”
柴可夫斯基笑道:“要国旗做什么?表明身份么?希望那些黑鬼不向咱们开枪么?”
圣马丁道:“哪里!大家若在东非高原上殉职,埃方遣送遗骨时,不得找面国旗盖上?还不如预先找一面,大家方便……”
众人哈哈大笑。布朗中将也不禁莞尔,笑道:“这回是到前线考察伤亡状况,不是参与战斗,再不会丧命的。”
李祖耳笑道:“但愿考察者不要成为被考察统计者才好。”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说着直升飞机已飞回营地。众人下机,在一处会议,将各自统计考察的结果核对一番,进行汇总分析。随后便吃午饭。
饭后,邱吉尔少将向埃军借了数辆美国“悍马”越野装甲车,众人分乘了,向前沿火线出发。惩于上午遭到炮击,这回众人均全副武装,穿上野战服与防弹背心,带了半自动武器。
离前沿越近,枪炮声越发震耳欲聋,无数士兵整连整营地开赴前去,黑鸦鸦挤满了道路。伤兵车、运尸车一辆接着一辆,血腥味、腐臭味在正午阳光的灸烤下与尘土一道弥漫开来,中人欲呕。戴安娜忍了半天,终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李祖耳建议她搭埃军医护车回营地去,她又不肯。
观察员们赶到时,埃军已与厄军拼死接过一仗,厄军暂时退走,故交火遂告一段落。观察员借此机会赶到了火线前沿考察。冒着刺鼻的硝烟与腥臭,众人来到一段战壕边。战壕内有近一百人,倒有二三百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四处都是,看其军服,双方士兵都有。再看那些士兵,或裹伤,或整理弹药,或擦枪,竟对眼前血肉模糊的尸体视而不见,有的干脆就坐在尸体上。戴安娜又是一阵恶心,却已没什么可吐,只觉血腥气将肺腑头颅穿透了一般,渐觉晕眩袭来,便靠在李祖耳肩上。其他人既对积尸累累的惨状怵目惊心,又对埃军士兵的麻木颇为不解,便试着与之交谈。
“习惯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士兵笑道,黝黑的脸上有一道深长的伤口,满面尘土烟灰,却露着一副白生生的牙齿,指了指鼻孔里塞的药棉,“味道确实太难闻了,可有什么法子?死人太多,也顾不来清理,只好用棉花对付对付了。”
众人惊心骇目,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后经询问,这段战壕由埃军一个营坚守,今天遭厄方一个团攻击,经数小时血战,埃军击退了厄军,但一个营四百多人已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那少年士兵指着战壕外数十米处,自豪地道:“瞧,那辆坦克是我打瘫的!”又拍了拍身边“陶”式反坦克火箭筒。
李祖耳用望远镜瞭望,见是一辆苏T—70坦克残骸,兀自馀烬未熄,不禁一笑,心道这等老掉牙的家生也用上了。见战壕外死尸更是遍山积野,横在野草山花之间,又不禁浩叹。
另一个黑人士兵笑道:“你们还是离开吧,现在只是暂时停火,不定什么时候厄军那帮小子又来了,子弹可不长眼睛!”
话音未落,便见北方空中升起几颗曳光弹,接着炮声隆隆,似有数百门炮同时开火。布朗中将见众人大多还在楞神,大喝一声道:“卧倒!就地隐蔽!”与此同时,炮弹已是纷纷落将下来,在战壕后炸开,尘土大起,弹片横飞。众人大多未亲历战争,更甭提火线遇敌了,当下手忙脚乱,各自寻找掩体。这时一发炮弹正落在战壕边上,数十枚弹片钻进那个少年士兵背部,少年一声未吭便绝气了。同时,两三个观察员也被击倒在地。戴安娜与切诺基正向壕外跑,李祖耳喝止不及,听数发炮弹已是径直落来,情急之下,跳起身来,一脚把切诺基蹬出数丈,扎在尸体堆内,同时拎住戴安娜后领滚出十余米,躲在一块大石后。堪堪稳住身子,数发炮弹已接二连三炸开了。
布朗中将与邱吉尔少将都受了伤,本欲带众人撤走,无奈炮弹扑天盖地打来,将周围数里之地都笼罩住了,除了伏地不动,以冀避开炮弹外,根本别无他法。心知这是厄军进攻前的“炮火预备”,什么时候停止炮击,只好随厄军的高兴了。两人都懊悔不已,自责不该将人带到火线上来。
这时,埃军的炮火开始还击,无数炮弹自南向北越过战壕,飞向厄军一边。炮声惊天动地,众人卧在地上,感觉象卧在一条逐浪剧烈起伏的船上一般。李祖耳见戴安娜面孔焦黄,知她受惊,便拿出手帕扯成两半,塞到她耳朵里,又示意她张开口。戴安娜照做,果然觉得耳鼓不再象先前那样针扎般难受。
两边炮击了足有四十多分钟,才渐渐停息,阵地上埃军的轻重武器同时狂啸起来。众人知道厄军又发动了新的攻势,便趁此炮击间歇慌忙离开战壕。炮击中观察员一死三重伤,另有轻伤十数人。众人抬着伤号与尸体,飞也似地顺原路撤回。待跑出数十米寻到车子,却见有三辆“悍马”已成“死马”——被炮弹炸成了废铁。众人齐声咒骂,只得挤在剩下的五辆车中,开足马力向营地逃去。
车子未开出一百米,背后炮击又开始了,发发炮弹象是特意为众人而射,越过阵地,总不离车子的前后左右。众人心胆俱丧,恨不得“悍马”象007电影里的车子那样,平空生出翅膀来,以便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一路赶来增援火线的埃军见了,均哈哈大笑,大吹口哨,嘲谑不已。众人又羞又恼,只作不闻。
正抱头仓皇之时,忽见前面一人驾三轮军用摩托车正全力猛跑,众人也不理睬,便要加速超过去。忽然一发炮弹落在摩托车后面不远,气浪将车子翻翻滚滚掀出了十几米。众人一齐叹息,都道此人休矣。不想那人爬起身来,奇迹般地毫发无伤,见摩托车已不中用,便向众人招手请求搭车。
车子本已很挤,又因炮弹如冰雹般狂落不已,几名埃军司机十二分不情愿停车,遂听而不闻,均一驰而过。李祖耳坐在最后一辆,因不知此人为谁,只好用英语大喝道:“Give me your hand!”那人伸出右手,待车子经过的一刹那,李祖耳抓住那人手腕,猛地将他拎将起来,在空中舞了个圈子,另一手托住其腰,稳稳放在车内。
众人见他神力过人,均齐声喝彩。那人却捧着腕子大声呼痛,原来方才一扯之间,腕子已是脱臼了。李祖耳微微一笑,拿过他腕子,一抖一推,那人一咧嘴还未叫出声来,已是接上了骱。
那人长出一口气,方向李祖耳道谢。看那人时,腰圆膀阔,大块头,大脸盘,肤色晒得黝黑,身穿一件茶色风衣,背上一架照相机,肩上横挎一个牛皮背包,满身满脸尘土,看样子是个记者。
果然,那人道:“多谢老兄搭救。鄙人是美国皮夫电视台记者,这次应聘当了埃厄之战战地记者,我叫约翰逊·海明威。”便向李祖耳伸出手来。
众人听了“海明威”三字,都笑了起来。这时几辆车狂奔一阵,已离战壕二三英里,脱离了危险区,众人这才一颗心放回肚里。柴可夫斯基笑道:“老兄是后来改的名字吧?”
海明威笑道:“海明威只是个普通姓氏,莫非从前有了一个大作家海明威,就不让别人姓海明威了?”
阿喀琉斯笑道:“海明威当年也曾当过战地记者,可没象你这样狼狈吧?”
海明威打量了车上众人一番,喷地一笑,道:“老兄们,我狼狈,你们就不狼狈了?我不是军人,打起仗来逃跑无可非议,而你们呢?你们不是军人么?嘿嘿,你们跑得好象比密西西比森林里的兔子还要快呢!呵呵呵呵……”说着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众人脸上不禁又是一阵发烧。唯李祖耳漫不在乎地一笑,道:“老兄,对救命恩人也这样说话么?”
海明威笑道:“对不住。我刚才呼救,前四辆车都未停,这最后一辆也根本没有停的打算,若不是您伸手相救,恐怕我现在已列入埃厄战役‘意外死亡失踪名单’了。这些家伙不但怕死,还见死不救,配称为军人么?嗯,刚才我本想到火线上采访,不想被炮弹打了回来,正愁没什么可写,就以各位的狼狈相写上一篇吧。”
众人更是面红耳赤,却又无话可说。李祖耳笑道:“老兄挖苦得太过分了。刚才情况紧急,无法停车,大家就商量一下,决定由我拉老兄上车。你现在不是没事么?”
见李祖耳解了围,众人脸色才渐渐转了来。
海明威心下犹自不平,笑道:“当联合国军事观察员确实不错,起码在战场上逃跑时没有军法队找麻烦,尽可以随心所欲地脚底抹油。听说人在危急时容易激发出自身潜力,刚才逃跑时计时没有?若没有真是太可惜了!我敢打赌,其时速肯定打破世界记录,非洲羚羊都甘拜下风……”
他信口一路说将起来,众人都恨不能在那张大脸盘上挥上几拳。阿喀琉斯脾气暴躁,忍无可忍之下跳了起来,挥着拳头大声嚷道:“闭上你那臭嘴!谁逃跑了?!我们是联合国部队,不能参战,懂么?!再胡说八道就揍扁你这美国佬!”
海明威也站了起来,笑道:“你想打架么?本人什么人都怕,就是不怕胆小鬼和逃兵!”便伸出小指向下一指。
阿喀琉斯大怒,猛地一记左钩拳打在海明威下颏上,这一拳力大势猛,兼之在飞速行驶的车上,海明威立脚不住,顿时向车外跌去。众人惊呼声中,李祖耳又抓住了海明威风衣后领,将之提在半空,却不立即拉他上去。
“你干什么?!见鬼!拉我上去!”海明威大嚷道。
李祖耳笑道:“除非老兄答应不计较方才之事,也不写这一类的该死的报道,我就拉你上来。”
“不行!”
“那就维持原状吧。”
海明威脖子被衣领勒得呼吸困难,极是难受,那埃军司机有心报复,便故意专找坑洼不平之处行驶,一顿一扯之下,海明威只觉脖子就快勒断了,腿脚又被地上的石头磕了几下,疼痛难忍,怪叫不已。众人心中解气之极,其痛快无以言传,便都指点笑谑,同时又对李祖耳的惊人臂力赞叹不已。
李祖耳怕勒的时候长了受伤,便把海明威提进车中。
海明威大口喘息了一阵,便瞪眼望着李祖耳,李祖耳耸了耸肩,将两手一摊,并不开口。海明威向李祖耳瞪了片刻,却泄了气,不敢向李祖耳发难,便转向阿喀琉斯,向他怒目而视。阿喀琉斯也不甘示弱,亦反眼相向。两人一时象斗鸡般眈眈相对,大有动手之势。
却听切诺基对李祖耳笑道:“李,我们切诺基部落打猎时捉到兔子,都是抓住兔子的耳朵或后颈皮,就象这样……”便做个手势,“你的手法简直和我们部落一模一样呢!”
李祖耳笑道:“甭火上浇油了。”
海明威听了果然大怒,便伸手过去抓切诺基。李祖耳拦住,笑道:“老兄莫动怒。大家小有龃龉,一笑就过了,何必定要认真?现在离火线已远,老兄已无生命危险,若对我们不满,大可不必与我们同乘一辆车嘛。”
众人都道:“对啊,不愿意就滚蛋!让他走着回去!”
海明威虽一肚子气,却知此处离营地尚有十数英里,路况又差,若真的徒步回去,苦头可就吃大了,想到此只得忍下气来一声不吭。偏生阿喀琉斯、麦卡锡、柴可夫斯基等不时旁敲侧击,左讥右嘲,海明威充耳不闻,
戴安娜因受惊过度,半昏半醒靠在李祖耳身边,李祖耳将随身带的清凉油给她额上抹了些,又在她百会、凤池、人中等穴按摩一番,戴安娜才渐有好转。
圣马丁请穆瓦帮忙包扎肩上的伤,喃喃骂道:“当真活见鬼!到哪儿不好,偏到这该死的高原来!幸亏穿了防弹衣,不然这会儿恐怕正与上帝下国际象棋呢!”
却听戴安娜气息微弱地道:“上帝那儿早人满为患了,你去了也会被赶出来!”
众人先是一楞,后会过意来,都哄地笑了。李祖耳笑道:“少说一句不行?老实闭嘴养神吧。”
柴可夫斯基笑道:“可不是?仗打得这么惨,见上帝的人越来越多,把天庭都挤满了,再也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了。”
阿喀琉斯笑道:“看来去见上帝也须看准机会,否则能不能见到上帝还不好说呢。”
海明威哼了一声,道:“这句话才有点道理!我看你肯定见不到上帝,见撒旦倒是一定的。”
阿喀琉斯又是大怒,道:“你这土耳其人才见撒旦!”
从当年的土耳其帝国时起,希腊与土耳其便是世仇,两国人向来不睦。海明威虽非土耳其人,但其肤色晒得黝黑,面上颇有异教徒特征,因此阿喀琉斯譬其为土耳其人也算恰当,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却听海明威道:“我是土耳其人,你就真的是阿喀琉斯了?荷马笔下的阿喀琉斯虽然曾拒绝上战场,可一旦上了战场,就是最勇敢的战士,从来没逃跑过。嘿嘿,你应该改名为阿帕斯才对!”
听海明威将自己喻为拐了海伦引发特洛伊战争、又暗箭伤人的懦夫阿帕斯,阿喀琉斯更是火冒三丈,便要冲向海明威,被众人拦住。
柴可夫斯基叹道:“不管什么阿喀琉斯和阿帕斯,李却是不折不扣的大力士,真正的赫拉克勒斯呢。”
众人听了点头,李祖耳笑而不言。
几辆“悍马”颠颠簸簸走了两个多小时,才重回营地,将伤员送去治伤,尸体也运去亚的斯亚贝巴盛殓存放。众人觉全身筋骨如同散了一般,疲乏不堪,布朗中将便命众人各自去休息。海明威则一言不发,只与李祖耳握了握手,便掉头往记者营地去了。
“李,炮击时你干么让我张开嘴巴?”戴安娜并未受伤,卧床一个多小时便精神尽复。
李祖耳正看着当地英文报纸,头也不抬地道:“这都不懂?这是炮兵常识,打炮时必须张开嘴巴,使耳鼓内外压强相等,听力便不容易损伤。”
切诺基笑道:“还得谢谢李救了我一命呢。”
麦卡锡也在房里坐着,边喝咖啡边笑道:“我总觉得李很特别,很……反正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我的曾祖父在中国呆过,说中国的哲学很了不起,也有不少高人呢。”
圣马丁笑道:“哲学我不懂,不过李的拳术可太棒了,上回把我和路德揍得爬不起来呢。”
切诺基长长吐了口气,笑道:“先前在战壕里,李一脚把我踢到死尸堆里,虽然因此逃得了性命,身上这股味道可太要命了,怎么洗也去不掉。”
麦卡锡摇摇头,抽着冷气道:“战争,战争!真难以相信现在是二十世纪末了!”指着脖子上一块红肿,“一块弹片就从这儿飞过去,弹片的热量就已把脖子灼成这样,若直接命中了,今夜本人也得在亚的斯亚贝巴的某座停尸房过夜呢。”
戴安娜叫道:“甭说了!怪瘆人的!”
麦卡锡望着她笑道:“戴安娜,跟我一起离开这该死的高原吧,咱们到荷兰去怎样?荷兰是人间天堂,我还可以每天为你献上一束郁金香呢。”
戴安娜做个鬼脸,笑道:“我才不去呢!听说在荷兰郁金香是最便宜的花,一便士能买一大把,只有你这样的荷兰吝啬鬼才送人最不值钱的花!”
圣马丁笑道:“再说,荷兰主妇之肥胖程度是世界有名的,咱戴安娜的身材连美国选美小姐也比不上呢,一旦到了荷兰也变成那种肥婆,岂不太可惜了?”
几人哈哈大笑。麦卡锡笑道:“胡说……”忽听窗外远处传来乐曲声,还隐隐传来说笑之声。麦卡锡好玩好动,听了笑道:“这大概是舞会吧?我先去看看,回头再来喊你们。”便兴冲冲出门而去。
李祖耳放下报纸,道:“今天已是第三天,事情必须着手了,不然迟则生变,明天务必与咱们在亚的斯亚贝巴的人联系上。现在观察团中有人阵亡,想来布朗与邱吉尔一定会与两边部队抗议交涉,一时不会有新的举动,倒是个机会。大家有什么主意?”
圣马丁道:“这样吧,明天我以肩伤为由,申请到亚的斯亚贝巴医院去治伤,再与那里的伙计们联络一下。最好他们已找到了彩蛋,这样大伙儿就可以回家了。”
李祖耳笑道:“只怕没这样的好事吧?我总觉得在这鬼地方还得着实呆上一段日子。迈克倒可以走一趟。疗伤不用请示布朗中将,明天我向柴奇说一声就行了。”
切诺基笑道:“这黑鬼倒滑头,趁此去受用两天。”
李祖耳笑道:“路德今晚与总部联系一下,说说这边状况。嘿!再不成想这军事观察员的身份倒当真碍事,O可失算了。”
正说着,只见阿喀琉斯与麦卡锡敲门进来,都面带不平之色,愤愤地道:“可恶!混蛋!”
李祖耳笑道:“怎么,和海明威打架了?”
阿喀琉斯嚷道:“这些混帐东西!”
戴安娜笑道:“到底怎么回事?”
麦卡锡怒色满面,道:“现在驻埃战地记者们召集了一个舞会,遍邀此地军官、名流、官员参加,却唯独不邀请我们军事观察团,刚才我俩前去,却硬被赶了出来!该死!”
圣马丁笑道:“你们与海明威有过节,与别人却没有啊,光凭海明威一人就能擅自驱赶宾客?”
阿喀琉斯怒道:“这回是海明威作东请客,当然他说了算了!哼,这狗崽子倒有的是钱!”
切诺基笑道:“别人可以不请,怎能不请李?李可是先后救了他两次呢!”
李祖耳一笑,道:“我不会跳舞。再说,他既然也不喜欢跳舞,干么开舞会?倒奇怪得很。”
众人闻听此言一时都不明白,圣马丁笑道:“你怎知海明威不喜欢跳舞?”
李祖耳笑道:“这再清楚不过。只要从海明威的作品上推理一番就能得知。”
麦卡锡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拍大腿,笑道:“对了!海明威可不是有部作品叫《硬汉不跳舞》?”
众人这才明白,都笑了起来。
正说着,一个身穿侍者服饰的黑人少年敲门进屋,将手放在胸前鞠了一躬,道:“海明威先生请此处最勇敢、最仁慈的绅士李祖耳中校赏脸光临舞会。”
戴安娜拍手笑道:“还真来请了!耳朵先生是最勇敢、最仁慈的绅士?我倒看不出来。”
李祖耳笑道:“回去告诉海明威先生,我今晚有事,无法分身前往,务请见谅。”便取出张十美元的钞票塞给侍者。
侍者又鞠了一躬去了。阿喀琉斯与麦卡锡都长出了一口气,目光异样地打量着李祖耳。
李祖耳笑道:“他们会取乐,咱们就不会了?来,我教大家下中国象棋!”便从行囊中取出一副磁铁式小象棋来,教几人识别棋子及一些简单的棋路。
不觉已是深夜,阿喀琉斯与麦卡锡都告辞回房。四人又商议一阵,便要各自散了。其时,远处犹传来舞会的音乐声。
忽然,李祖耳听到西北方隐隐一阵爆炸声,不由面色一变,脱口而出道:“情形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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