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陀氏的“美将拯救世界”

ThomasVan

　　《白痴》的关键词依然绕不开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凸显的苦难、忏悔及救赎。尤其是苦难。读他的小说，只觉得作者很痛苦，角色很痛苦，读者也很痛苦，只是大家的痛苦维度不同罢了。对于陀思妥耶夫斯基来说，流放西伯利亚、生活困顿、嗜赌、丧子以及如影随行的癫痫病，都会成为他苦难文学的原始资料，茨威格就说过陀氏扩展了对人性和灵魂的认识深度，将苦难提升到了更高的维度。

　　在陀氏看来人类的原罪是一切苦难根源。小说中那位美艳又疯狂的纳斯塔霞，被人类眼睛看到的皆为她的“罪恶”，连她自己也认为自身不洁，不配嫁给梅什金公爵，而据考证她的的名字来自希腊文‘阿娜斯塔西斯’，意思是复活。为什么有这样的寓意？小说最后纳斯塔霞被罗果仁刺死，她的身体死亡，而灵魂得到救赎，意味着一种新生。

　　陀氏借梅什金公爵之口讲过一句话，“美将拯救世界”。纳博科夫曾说纳斯塔霞“除却她一切堕落的特性，她仍然是纯洁无瑕的”，纳斯塔霞的“死亡”就是被基督（美）拯救过后的重生。

　　一直试图拯救纳斯塔霞的梅什金公爵呢？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纳博科夫还评论过：“梅什金公爵被赋予仁慈和宽恕他人的能力，这是在他之前只有基督一人所有的能力……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断四处强调自己是东正教真正的诠释者，为了解开每一个心理上或精神上的错乱的结，他总是要把我们引向基督，或者说是他自己所阐释的基督。”陀氏让梅什金公爵身负癫痫之疾，未受过天伦之喜，他的思维方式跟孩童般单纯，常被普罗大众唤做“白痴”。但是他在残酷现实中才能用纯净心灵感受美，是那种“只有从痛苦中才能提炼出来的哲理思辨之美”。梅什金公爵的苦难已经不是伦理学中那种永远置人于痛苦深渊的概念，而是精神的“净化”。

　　对上帝的信仰以及对苦难的偏爱，使得陀氏让梅什金公爵虽然爱着纯洁少女阿格拉雅，精神上却要去怜悯和拯救“有污点”的纳斯塔霞，他看到纳斯塔霞，就觉得熟悉，是因为纳斯塔霞激发了他身上的神性，他把后者看成“病孩”而要施以援手，把她从泥泞里拔出来。

　　叶甫盖尼·巴甫洛维奇是带着奇怪的印象离去的：他也认为公爵精神不大正常。他那么害怕而又那么爱的这张脸究竟意味着什么？然而，要是没有阿格拉雅，他也许真的会死，那么，阿格拉雅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公爵何等爱她！哈哈！怎么能两个都爱？以两种不同的方法爱吗？这倒很有意思可怜的白痴！如今他会怎样呢？

　　公爵对叶甫盖尼·巴甫洛维奇说自己全心全意地爱她（娜斯塔霞），说自己对她的爱确实像疼一个可怜的病孩那样，对这个孩子不应该甚至不可能听其自然，———这些话完全是肺腑之言。

　　所以陀思妥耶夫斯基塑造了一位极具献身精神的人物梅什金公爵，他曾在书信中提起这部作品的构思：“有一个思想早就在折磨着我，但我不敢以它来写小说，因为这个思想很难处理，而且我尚未充分把握住它，尽管它很动人。我也很爱它。这一思想就是：描绘一个十全十美的人。” ……“在世界上只有一个绝对美好的人物——基督，因此这位无可比拟、无限美好的人物的出现当然也是永恒的奇迹（《约翰福音》也是这个意思，他把奇迹仅仅是看作美的体现、美的表现）……”

　　“如果谁想描绘绝对的美，总是感到无能为力。 因为这是一个无比困难的任务。美是理想，无论是我们，还是文明的欧洲，都远未形成。 世界上只有一个绝对美好的人物——基督，因此这位无可比拟、无限美好的人物的出现当然也是永恒的奇迹”。

　　梅什金公爵是癫痫病患者，读者可以看到他的每次疯癫病发作都与救赎相连。他怀着基督的仁爱之心，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来拯救其他人。当梅什金公爵发病的时候，“他的脑子忽然闪出灿烂的火花，他的全部生命力量一下子就特别猛烈地振奋起来。在这像闪电一般的短暂的时间内，他对生命的感觉和自我意识几乎增加了十倍。他的智慧和心灵都照耀着不寻常的光亮。他的一切激动、疑惑、不安，一下子都平复了，它们融化成一种高度的宁静……”。这种身体的苦难对他也就是对陀氏来说就是神性进来身体的时刻，为了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完整、均衡、和睦”，可以将整个生命献出去，达到“更高合一”的生命融合。

　　陀氏流放归来后，创作了众多大名鼎鼎的“拯救者”形象，像《罪与罚》的索尼亚、《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阿廖沙·卡拉马佐夫以及《白痴》中的梅什金公爵等等。他们总是怀着救世的理想，用大爱和顺从来拯救社会。他们和社会格格不入，像梅什金公爵就被世人唤做带有侮辱性的绰号 “白痴”，但他们才是陀氏内心中认为的真正照亮他人的灯塔，他们身上的“美”不可估量。

　　总字数：1592
　　作者：芝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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