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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淡影是一部以二战后为故事的时间背景展开的一部小说,作者用第一人称的回忆编织起一幅幅生活的画面,正如书的名字一样渺远而又清淡地娓娓道来战后以悦子为中心辐散开的人和事。在悦子对自己生活的回忆淡淡的叙述中,你会觉得这就是生活,然而整本书读下来却会感慨这就是人性。作者的日式叙述仿佛一杯清茶入口时清雅恬淡但是却无限绵长,细细品来回味醇厚却是苦味。
整个故事从时间跨度上来讲贯穿了二战前后的日本,悦子从少女为人妇再到为人母的30多年的时光,从空间跨度上则是从欧亚大陆的最东边的日本长崎横跨到西边的英国,而这中间发生的一切故事、一切的人物形象性格都是通过悦子的回忆建构出来的,然而正像书中悦子的自白——回忆,我觉得,可能是不可靠的东西。
悦子回忆中的自己是作为绪方先生的儿媳、二郎的妻子、佐知子少有的甚至是唯一的说得上话的朋友的生活在战后有着自己“幸福”的家庭的即将做母亲的日本女性。对于内部的小家庭而言,她是是曾经寄居在绪方先生家并最终和二郎结婚的传统的相夫教子的日本女性,在家庭生活中她是不可缺少的调和剂,安抚着在新旧时代的冲突中始终坚持停留在传统中的无所适从的绪方先生,照顾着沉默的投身于工作而吝于分出时间给家庭的传统的丈夫。对于外部来讲她是佐知子寻求“帮助”的对象、是不被佐知子排斥的并了解进入到她的生活的朋友。然而是悦子真的是这样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传统的日本家庭主妇吗?结果显然是否定的。她与社会上层的藤原太太有着深厚的交情可见她应该曾经有一个幸福美满并富庶有名望的家庭。通过她与藤原太太的交往我们知道她曾经有一个深爱着的青梅竹马但却已死于战争。从她现在居住在英国有一个英国丈夫和一个混血女儿并带来了纯日本血统的大女儿景子,其实不难发现她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很好的英语水平能够同英语母语者进行交流。猛然间会联想到悦子回忆中的另一个人——佐知子。对于佐知子的过去知之甚少,就像我们对于悦子的过去也同样知之甚少。但是我们知道:佐知子的父亲是一个从事外交的很有名望的人,佐知子的英语很好能够和Frank及游玩时无意中遇到美国女人英语交流并受到美国女人的赞,日本胖女人的羡慕嫉妒。佐知子认识了一个愿意带她和女儿万里子到美国生活的Frank.随着回忆的渐进,悦子与佐知子的身影出现了越发多的重叠。回忆不可能完整的穿起现实生活但是悦子的回忆中出现了四个较大的回忆空白,分别是悦子的过去、佐知子的过去和悦子如何去了英国以及佐知子最后有没有去美国。这相似的回忆空白真的是一种巧合吗?显然不是,在悦子亦真亦假的回忆中,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啦,但是,在书的近结尾处,悦子回忆起同佐知子母女游玩的经历时说“长崎港口的风景,我想起有一次我们到那里去,一次郊游,港口周围的那些山很漂亮……那天景子很高兴”然而我们都知道在回忆中叙述中那时的景子还没有出生,而与悦子在一起并很开心的人只有万里子。据此向前追溯,在佐知子最终决定要离开的那个晚上,悦子与万里子在河边的对话,悦子说: “不管怎样,你要是不喜欢那里,我们随时可以回来。”以悦子局外人旁观者的立场如何能以“我们回来”向万里子许下承诺。所以回忆确实是不可靠的——悦子是悦子自己,佐知子也是悦子,万里子就是自杀的景子。
回忆中的本体都是经过虚假的回忆美化过的,这很难不引发我们的思考在这段回忆出来的故事里究竟什么才是真实的呢?
悦子用佐知子的身份伪装起了自己家道中落的身世还有那段以不幸结尾的婚姻的同时,伪装起了自己人性中的叛逆与自私。在她温良恭俭让的传统日本女性形象下掩藏的是她对于西方世界的憧憬,不仅仅能从佐知子不顾一切想要逃离日本跟那个明知不可靠的Frank到美国去递推出,还能通过白色的美国大车的意象中窥见。悦子的回忆对于从前的生活忽略了很多,但却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看见那辆破旧的白色美国大车的时候,记得那时天已快黑,小屋后的几缕阳光划过金属的车身。对于悦子而言那不仅是车,还意味着西方文明和西方社会的生活方式,正像曾被佐知子反复强调的“她可以成为女商人,甚至是女演员。这就是美国,什么事都有可能,在那里这些事情都有可能生。”这句话佐知子的长辈跟她说过,Frank对她说过,她对万里子说过,但是更重要的是她跟悦子说过,她说给自己听很明显,她在心里对自己反复的强调过。可见在悦子的心中离开意味着个体生命的自由,意味着人生方向的开放性,这是传统日本女性的个性意识的觉醒与叛逆,正如二郎朋友的妻子坚守自己的投票权不被丈夫剥夺。这是悦子的生命追求,但是她却将同样的追求强加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她坚持要带万里子(景子)离开日本是反复强调的是自己会把女儿的利益作为头等重要的事情来考虑,自己这么做都是为了女儿好,诚然,抛开悦子对西方的向往,从她的价值观来判断离开日本对于女儿的个性发展确实是很好的选择,她也确实是在为女儿的未来人生做考虑,但是她自私就自私在这种所谓的好的选择是她强加给景子(万里子)的。让人不禁联想到同为移民作家伍琦诗的小说《无声告白》中父母将自己所认为的好强加于女儿身上最终导致了她的自杀。我们不得不承认:接受良好的教育、拥有优越的社会环境、学习成绩优秀、亲切而受欢迎无疑是普适的好,但是对于这些判断应该是引导的而不是强加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孩子其实被当作了父母实现自己那求而未得的理想追求的机器,或是父母像雌鸟将自己咀嚼过的食物哺喂给雏鸟一样,将自己的人生阅历经验概念化地灌输给自己的孩子。
对于佐知子而言她还伪装起了自己的脆弱与痛苦,用冷漠与故作轻松轻松。她说自己不在乎别的家庭妇女是如何评论自己的,但当万里子失踪之后却拒绝想那些女人求助,也许不是因为不想要麻烦别人,而是因为自己的自尊心作祟,从她认为这下这些女人又有了新谈资中或多或少可以窥见一斑。当看到倒在河边的万里子时她说着不在乎没关系实际上却在颤抖;她告知悦子可以问自己和Frank的事情时却紧张的揪起了裤子;她说自己在藤原太太那里打工是一次还不错的体验,后来却情绪爆发诉说自己对于打工的无法忍受。
在这个故事里伪装无处不在,不仅仅是第一人称的悦子,还有在她的视角下被审视的所有人。绪方先生用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受伤的情绪,在下棋时被儿子漠视时,他反复三次对悦子说 “你千万不要为这件事生气”然而该生气的人是他自己呀。当他去见松田重夫明明是刻意为之却还是一直在说不要耽误你的正事呀。与松田重夫的对话觉得绪方先生既可笑又可怜,明明心中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不开门见山,明明对于旧有的体制也有怀疑却固执己见。为旧时代旧制度奉献了一生的老人家被狠狠地摔在了新时代新制度的门外,这么残酷的事实被亲切寒暄的重逢场景所笼罩,也许这便是《菊与刀》中所说的日本人的矛盾吧:他们很客气却也很冷酷。
还有悦子的女儿景子与妮基。一个像内敛的月亮一个像灼热的太阳,然而她们都活在谎言之中。景子在母亲的回忆中都需要被虚构出的一个代替品,她明明渴望着爱与被爱却要小心的收起自己汲取爱的触角,用敏感和易怒伪装自己,就像一只猫一样,讨厌自己不被重视,也讨厌自己被过度重视,书中她对于小猫的执念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执念,其实猫就是景子的反映,是未人格化的景子。而妮基,她热情有个性,在读者的想象中她本该与景子不同,但是在她的热情的外表下掩藏的是她对于婚姻的绝望,借此推及到对人际关系的绝望,她会拒绝别人的亲近,就像讨厌叫自己钢琴的老师、对于想要教自己和弦的是有的建议无动于衷,她有男朋友却讳莫如深,她的那个对悦子充满好奇的诗人朋友很难说是否却有其人,从妮基的性格和生活状态中可以窥见其实她同景子一样有着不可言说的孤独,只是妮基的孤独被她偷偷地藏了起来。
在这部小说中,作者还探讨了两对都可以被归结为新旧冲突的矛盾。社会大背景下的社会新旧制度的冲突,以及家庭小背景下的父子母女关系的转置。新旧制度的冲突从某种严格意义上讲也可以说是日本本土传统文化及外来的希望文明的冲突。其中表现的最明显的无外乎是绪方先生和松田重夫关于新旧教育观念的冲突,以绪方先生所代表的传统的教育理念是教育应该本土化,应该教育国民历史传统,而松田重夫所代表的新式教育理念则认为教育应该开化,应该传授西方的先进的文明。在两个人的对话结束后,绪方先生的情绪低落与沉默恍惚似乎在向我们暗示新的理念战胜了旧有的理念。在暗含的一层新旧文明的冲突之中,西方的文明也同样在向旧有传统示威——悦子或者说是佐知子在日本的婚姻最终还是破裂了,虽然我们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她离开了日本投向西方文明的怀抱,开始了与西方人的新的婚姻关系,西方文明在战后废墟般的日本宣告了其全线的胜利。
在家庭内部的冲突被作者处理地很细节化也很生活化,我们知道这就是事实,也许有一天我们也会这样。绪方先生和二郎下棋,绪方先生像个孩子一样充满了期待而忙碌了一天下班回家的二郎却感到厌倦,他逃避同父亲下棋,以至于最后终于爆发了。正向作者表达的,小的时候孩子满怀期待的想要和下班回家的父亲下棋,对他们来说与父亲相处的玩闹的时间是单纯的幸福,他们可能盼了一天,两天甚至一周,就像绪方先生一样对着一盘棋可以想一天,然而当有一天,父亲老了,孩子已不再是孩子,父亲反而成了孩子可怜巴巴地等待着与孩子相处的单纯的快乐的时光,然而希望往往落空,因为有了事业的孩子玩耍和与父亲共处已经不再是生活的全部,甚至处于次要地位啦。同样的事情在悦子与妮基的身上也有表现,小时候悦子不让妮基看电视,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电视对于成年了的妮基早已没有了吸引力,反而是悦子要靠看无聊的电视节目打发自己百无聊赖的生活。这些现象其实很具有代表性,不经意之间你就会发现,母亲靠电视打发着时间,父亲满脸小心翼翼地期待着你能多陪一陪他、多关心关心他。你会发现把你宠成孩子的他们有一天也变成了需要你照顾的孩子。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忙,多花一点时间与他们在一起,哪怕只是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甚至哪怕只是在他们旁边静静地坐着。
这是一部日式气息较浓重的作品,无论是其淡淡的情绪的表达还是在深层次中对于家庭内部关系的观念;这也是一部西式气息较浓重的作品,无论是其对于回忆的碎片化的处理还是意识流的叙事手法。这与作者日本移民英国的身份背景有很大的关系,这一身份背景还表现为作者对于日本与西方文化的冲突的独到的深层思考。
总字数:4140
作者: i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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