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之大者——武侠世界的巅峰与终结

kingtiger1

   看了苏渔君的《实力才是根本——再读绝代双骄 》也有所感。本来想回复一下。后来发现好像篇幅太短有点说不清楚，于是就干脆单独成文吧。
   谈到武侠，谁都会提到金庸与古龙。个人感觉古龙比不了金庸。古龙只是在写传奇故事罢了。而金庸是在用武侠探讨哲学问题。他的“射雕三部曲”是在探讨何为英雄？虽然他最后没如老猪在《隋乱》（家园）中直接提出军人的职责在于守护。但也提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理念。他以郭靖与成吉思汗对比，以为国为民而非为私，揭示了谁才是真正的英雄。但金庸并未止步于此，他进一步探究：真正的英雄、大侠在现实中能存在吗？在那场浩劫之后，金庸用《鹿鼎记》亲手终结了武侠的成人童话世界。只有虽然无才无能，但却会溜须拍马、阴奉阳违、偷奸耍滑者才能混的如鱼得水。就如韦小宝，无德无能但却过的风生水起。但却因为他还有道德底线最后也不得不归隐了……英雄何在？苍茫世间可有英雄存身之地？金庸留给世间一个疑问，一声叹息……这是一个哲学角度的探究。而古龙做不到……他始终停留在打架当老大的层次上，最多表现一下他心目中大侠有家国情怀。但与金庸把人物放到激烈矛盾中展现完全不一样。在如萧锋家国矛盾中。侠之大者路在何方？辽以辽为明，以宋为暗。宋以宋为明以辽为暗……然而到底谁明谁暗？家国矛盾冲突不可调和的局面下最苦的是百姓。帝王野心之下百姓何辜？而侠之大者的萧锋在这无可调和的家国矛盾中，在对无辜百姓的悲悯中，最终无路可走……金庸小说中很多都伴随着这种无可排解的巨大家国矛盾。有时候觉得金庸小说体现出古典悲剧之美——主人公本不该如此结局，最后因为其性格原因最终走到了这一步。美被撕破了。萧锋自尽了，阿紫抱着他坠崖了，一代大侠，结局如此悲壮。郭靖最后殉国，真的如其所愿求仁得仁……侠之大者结局几乎都是这样归于壮烈的那一瞬。只留下读者的感慨。
    在金庸的另一部小说《笑傲江湖》中给出了英雄争霸故事的另一个结局。争霸者们一个个折戟沉沙，左冷禅机关算尽，替人作嫁，最终成了争霸的牺牲品。东方不败虽然似乎站在了武学的最高峰，但最终身死道消不得善了。岳不群，为争霸，自残肢体最终英名尽毁，家破人亡；还有《连城诀》中那堆群侠折腾半天最后在追逐名利中走向毁灭……金庸小说衮衮诸公始终没摆脱《聪明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的魔咒。反倒是胸无大志、随遇而安的令狐冲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美人、剑法、内功…满载而归。
    记得金先生曾说他也是在补天，鲁迅先生在揭示国人的麻木冷漠。而他在揭示人性中的贪婪……也许从这个角度看确实。他在试图揭示人性中的另一个阴暗面与鲁迅先生呼应。但鲁迅先生是通过揭示在呼唤真正人性的回归，人性善的回归。但在金庸作品中看不到人性善的回归。只有佛性的彻悟。鸠摩智前功尽弃大彻大悟但那不是人性。莫容复执迷不悟，误尽终身，段誉何尝不是……
    可惜，金庸虽然看到了争霸闹剧下普通人的惨遇，看到了贪婪地阴暗面。但却因其佛教思维的限制没能真的找到解决方法。他给所有人的出路就是归隐。风清扬归隐了，杨过归隐了，令狐冲归隐了，张无忌也归隐了，甚至是韦小宝也归隐了……然而归隐了问题解决了吗？五岳纷争还在，金蒙古侵略仍存，满汉之争无可化解……逃避不是办法。但也真的无法要求金庸看得更高更远了。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摆在那里。那条路金先生恐怕不愿意看。儒家的侠之大者兼济天下做不到，那就独善其身吧。茫茫世间真正的侠之大者无处存身，那就随着陈舵主一起倒在这个乖巧的徒弟怀里吧。那宏图大业……呵呵……徒弟啊做个好人也就行了。世间终无侠，何必再造童话……从此武侠世界也再没有了哲学探讨……《血河车》最后怎么说的？几个人拿着刀追着一辆车过去了……

chenvenvei

唉，不归隐最后就和郭大侠一样殉城了，可能大侠更多的是追求自由和洒脱。

siguang1125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但即使在小说中，有几人能做到？衮衮红尘中，能清醒而有底限地活着，也就够了。

kingtiger1

siguang1125 发表于 2025-5-7 10:26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但即使在小说中，有几人能做到？衮衮红尘中，能清醒而有底限地活着，也就够了。 ...

难说清醒，韦小宝真的清醒吗？反清复明意义何在？他能说得清吗？金庸借康熙发出的质问何尝不是矛盾另一方对这种不可调和矛盾的质疑。然而韦小宝能回答吗？他只是受不了这种矛盾对抗所以逃了。金庸更给出的只有逃避，但问题犹在。这也许是金庸小说中留下的 最大问题。

kingtiger1

chenvenvei 发表于 2025-5-6 18:02
唉，不归隐最后就和郭大侠一样殉城了，可能大侠更多的是追求自由和洒脱。 ...

   真自由洒脱了也就不是大侠了。何为侠？何谓大侠？既担负了大侠之名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现实中的大侠大概是霍元甲，他之所以为大侠可不仅是因为他保护了孙中山，而是他担负了内强国民体质，外争国家荣誉威名的责任。最后牺牲在了维护国家荣誉的路上。大侠不会自由。自由自在的是仙。可惜到目前为止修仙小说都是打怪升级，并没有仙所该有的自由自在。

qawlo

金庸作品确实有更多的社会人文内涵

kingtiger1

qawlo 发表于 2025-5-7 11:18
金庸作品确实有更多的社会人文内涵

确实，他思考的深度远远超越了作为通俗文学的范畴，而达到了西方所谓古典小说的境界。

itisme0677

现在再看金古梁黄温等那一代之外的武侠，已然没有了当年的味道。不管作者再怎么模仿，亦或是创新，终究失去了在当年那种特定环境下的阅读愉悦和思索。

kingtiger1

itisme0677 发表于 2025-5-8 08:08
现在再看金古梁黄温等那一代之外的武侠，已然没有了当年的味道。不管作者再怎么模仿，亦或是创新，终究失去 ...

创新不下去了。谁也没有金庸那样的高度与深度了。模仿也模仿不了。毕竟模仿也得有那样的哲学深度的。现在的武侠作者们都只局限在自身打怪升级。更多的是被父母宠溺不知世事的骄娇者的梦幻罢了。没有了家国情怀。以及在此基础上对整个人类社会的观照与哲学层面的思考。更没有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对芸芸众生的关爱。没了这份真诚深切的关爱与思考写不出金庸那样的作品。现在所谓的悲悯不过是拿来装样子的标签而已。没了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

itisme0677

kingtiger1 发表于 2025-5-8 08:27
创新不下去了。谁也没有金庸那样的高度与深度了。模仿也模仿不了。毕竟模仿也得有那样的哲学深度的。 ...

书友说得对，记得当年读金庸，真的是一个字一个字去琢磨，总想着如果自己是令狐、是杨过、是郭靖，在那个环境下会怎么去选择，怎么去做。当然，得出来的答案，往往与金庸笔下的人物背道而驰。然后就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思想和文化上达不到。然而这些大侠们，有的也根本没有文化啊。其实，小说里的人物，往往都是作者自己的精神世界。当年我达不到这个境界，所以，我不懂。但不妨碍自己去更加深入地琢磨。现在的为人处世，似乎也受了小说的很大影响。